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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读小说网 > 青春甜的要命 > 第6章 花二姐的话

第6章 花二姐的话 (第2/2页)

那晚离开会所时,已是夜里了,志平和吴镇回到厂里,郑经理驱车回市里的家了。

志平起初想跟吴镇联床夜话,但下午登山,晚上吃过饭又唱歌,早已累得疲惫不堪,回来时没说几句话,志平感到一阵困倦袭来,抵不住的睡意像是弥天的大雾,他朦胧听到吴镇响起的鼾声。

第二天一大早,赵大舅就告诉吴镇,说他同学的单位昨天晚上打来电话,要张会计今天上午务必赶回去。

志平心下不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又怎么把电话都找到飞华注塑了?他心神不定地吃了早饭,坐第一班公交往汽车站去了,再赶每天巢州发湖滨的早班车。

志平回到环湖建材厂时已过上午十点了,他看到财务科并不是想象的一群人拿做报销单坐等他回来,一路赶来的紧张终于放松下来,也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他来到财务科,只见葛会计一个人在埋头做账。他想着一贯迟到的严会计还没来吗?看来一切正常,于是坐下来开始办公。葛会计抬头见是志平,就说你终于回来了?还说再不回来她就要躲出去了,省的大家都在盯着她问小张会计什么时候来。

志平笑笑没说话。他又听葛大姐说现在账务比去年忙多了,几乎不能请假。

志平刚坐下来动手制凭证,财务科同时进来几个等着拿钱的业务员,原来他们久等张会计不来,人越等越多,便移位到办公室,看到志平回来,像是债主来了,群起而攻之。

志平报销了几个常规的发票,没想到高凡递过来一张两万元的借条,志平一愣,但看到单据是开发区的电力公司工程费用,有销售刘科长的签字,又有高厂长的同意借支几个字。便起身去房间保险柜里拿出几大沓现金,等到陆陆续续办完最后一个业务报销,已是中午了,忙里偷闲的这一天工作才算结束。

一会严会计回来,跟葛会说起了什么事,葛会计小声地叹了口气说:“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志平奇怪,问是谁。葛会计抬起头来反问志平,你不知道啊?志平摇摇头。葛会计想到昨天志平请假了,才恍然。说自己害怕的感觉时间都变长了,一天比两天还长,接着告诉志平昨天发生的事。

原来高凡以前打工时谈过一个女朋友。但高厂长因为女孩是外地人,且身高、长相都不满意,就一直不同意他们谈婚论嫁,虽然谈了好几年,一直没结婚。

这女孩前两天找到高凡。并说,如果他再听他大哥的话不领证,她就从环湖最高的楼上跳下去。高凡因为自己在厂里跑业务,一切都靠大哥,自然不敢违背大哥的意愿,便慢慢地做女孩的工作。

那天葛会计看到高凡跟女孩走在一起,高凡还笑着对葛会计解释说,这是他老表。女孩脱口而出假老表。

当时葛会计就觉得这个女孩像一头烈马。

女孩来厂里一直跟高凡形影不离,又心事重重。昨天傍晚快下班时,葛会计正站在财务室门口朝西边望夕阳,忽然楼上飘下一件黑衣服,她一诧异,接着楼下传来“咚”地一声闷响,她伸头往下一看,了不得,那女孩蜷缩在地上缩成一团,在痛苦的呻吟。她立马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哆哆嗦嗦地说“快,快下去,快来人啊!”

志平听得心里都发紧,问后来呢?后来高厂长皱着眉头从办公室出来,让司机开小车先送女孩到医院去,女孩意识清醒,只是不停的喊疼。后来送到骨科医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今天刘科长带着高凡拿钱就是去处理这事的。

志平听完整个事件经过,才明白怪不得昨天电话都追到巢州飞华厂里了。他心里想到高凡,除了是高厂长弟弟,又有什么好呢?那女孩也不值得纵身一跳啊。

葛会计和严会计在财务室聊到这件事时,就传递出左厂长,李厂长他们暗自庆幸:这事发生的及时到位,眼看着选举在即,弟弟却出了这么一件有损名誉的事情,真是神助攻。

而高厂长也迅速做出决定:选举前高凡暂时不要回来,对外就说已经开除了。

高凡日后归来可期,但这个做事极端的女孩就永远不会出现在环湖了。

志平想到自己只见过一次高凡的女友,一个瘦瘦的北方女孩,神情忧郁,心头是一块乌云。志平听完葛会计的讲述后,也觉得她不够理智,现实中的高凡也就是个凡夫俗子而已。

然而志平又认为她爱的不顾一切,值得尊重。轰轰烈烈的爱情从来就是一叶障目,不够理智的,爱得狂热,爱得不讲道理。

那些冷静的条分缕析,一切都AA制的,还叫爱情吗?

环湖建材厂的领导班子因为企业规模的扩大,对权利的分配和争夺从来就没停止过。

当初合并两个小瓦厂时,总产值没超过五十万元。现在仿佛是孩子长大了,玉树临风惹人爱,爱不释手。于是放手和放权一样叽叽歪歪。

左洪福他们不甘心两年前党委对高深的一纸任命书,说是五行山下的猴子还把那张纸给崩飞掉了,就不信镇上的那张纸比观音的字符还厉害。而今年的职工大会主要议程就是改制选举了,双方都清楚各自的长短。

建材厂的改制选举进入倒计时,中层干部和上层领导整天笑容满面地活跃着。各种小道消息,各种神秘官方内幕,还有生动的江湖传闻,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网下的人们犹如大大小小的鱼虾,在四处游动,或者拉关系,或者求保护,或者伺机打破原来格局,以求另一片发展空间,人和人的关系变得既微妙又好笑。

然而,志平并没有过多关注,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记录着每天的现金收支,票据归类,制作凭证。

早上志平去食堂的时候,分管生产的左厂长跟基建采购的龚四通在一起交头接耳。

志平端着饭碗,打算去墙角那张桌子。龚四通满面春风地打招呼:“张会计过来坐啊”,连脸上原本狰狞的麻子都和顺起来了。他还把一小罐鸽子汤往志平这边推了推,志平没在意,跟往常一样,大口的划着蛋炒饭。

上百人就餐的食堂,早饭很丰盛,今天的有馒头,稀饭,扬州蛋炒饭,小罐鸽子汤。鸽子汤一般只提供给深夜归来醉酒的业务科长,或者是通宵加班的中层干部享用,志平很少能吃到这种小灶。

他听到左厂长和龚科长说到巢州地区响应改制的一批乡镇企业,时间有快有慢,但转型都是年前年后的事了。志平听的不甚明白。

一会左厂长关切的问志平:“小张啊!来这里习惯吗?”

志平笑笑,没说话。左厂长又自问自答地说:“哦哦,习惯就好,年轻人多学点知识,追求进步,也要关心个人问题呢?

左厂长此时像是“巢州大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志平心里没有感动,只有奇怪。像是饿了一天的野兔,突然眼前有颗大白菜,不敢相信是真菜。

左厂长和龚科长吃完起身时,龚科长将那罐没动的鸽子汤又往志平面前推了一推,说还没动,趁热喝掉吧。

志平抬头看看龚科长,他的神态宛如慈父,在心疼着自己的儿子呢。

志平在连续受到左,龚两人格外关心时,想到大选前的上层领导都忽然变得十分和蔼可亲,极有耐心地跟每一个人友好相处。

他揭开砂锅盖,一罐肉饼和半只鸽子熬成的汤,泛着清亮的油花,扑鼻而来的肉香让志平忍不住尝了一口。鲜美的滋味触动着舌头上的每一颗味蕾,不知不觉吞咽下去,肉汤进到嘴巴就到了肚里,那一路的爽滑劲,畅快而满足。

志平并没有因为喝了那罐鲜美的鸽子肉饼汤而对左洪福龚四通有所好感。

选举前的一个周末晚上,花二姐来到财务科,把高厂长出差北京带回来的一个长城铜模送给志平,她看着志平开心的模样问,现在能不能看明白厂里的帮派了?

志平便想起上回她提醒马海波的事,心存感激,也对二姐更多信任,于是坦诚地说,不是很清楚,但知道水很深。

二姐一笑,说你以后其他科室就别乱跑了。然后二姐缓缓给志平理清出厂里复杂的人事关系。

原来的两个厂分别是左,李当厂长,左圆滑世故,李是技术出身,作风踏实。但合并后左,李又联合对付高厂长。

以李厂长手下原来的车间主任,驾驶班为大后方。左厂长因为妹夫是财务科长的原因,把财务科作为大本营,拉着不被高厂长看好的马国兴和基建科一帮人。这些都是跟高厂长阴奉阳违的。

老严是老左妹夫,财务科严葛两人是同学,办公室里的那个缪是老严的人,关系不一般。还说志平以后晚上别乱跑,看到什么奇怪的事就当没看见。

最后这一句话,又让志平吃了一惊,同时想到刚来时他们就忙着给自己介绍马海波,那是既帮助马国兴解决了女儿的烦心事,又稳住了志平不被销售科拉走呢。一箭双雕哦。

很多事都是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水面下的波涛汹涌呢。看来还是二姐把自己当老弟了。

元月18日。环湖建材厂的职工大会如期举行。

一大早,办公室就格外忙,财务科倒是异常安静,许多供应销售的业务员纷纷从外地赶回来参加大会。

大会现场布置在可以容纳上千人的文化大礼堂。志平看到现场红旗招展,解放军进行曲是单曲循环的模式,仿佛让每一个人的脚步都停不下来,从外地赶回家里,再从家里赶来会场。

一直到八点半,进行曲停下来时,会场一下子变得静悄悄。主持人简短的开场白后,是王书记的发言。他阐述了环湖建材厂在两年前合并以后发生的变化,特别是市场由省内向全国开拓,从一家不起眼的乡镇企业发展成为一家现代化企业。对环湖的一些溢美之词,对在座的每一位员工的祝福之词,对自己有幸认识大家的谦逊之词,也对未来有一个更加美好环湖的期许之词。

志平感觉一个善于演讲的领导坐在主席台,听他讲话就是一种享受,明白晓畅,行云流水一般,如同看一本通俗的武侠小说,只关注故事而无需深度思考。

王书记开场演讲后,又引出了几位候选人,大家都期盼着候选人上台竞选发言。第一个是经营厂长高深,其次是生产厂长左洪福,李建国。财务科长严学军,销售科长刘义守,供应科长龚思通,基建主任宋振江等,不一而足。每个人都强调自己所在科室和岗位的重要性。

财务强调成本控制,销售强调市场引导企业,工程部强调现场安装的品牌宣传作用,安全部强调安全生产的重要性,几乎每个部门都在强调自己部门的举足轻重,到后面就让志平感觉到麻木了,像是遇到展销会上的业务员,每个人都在强调他的产品重要性,没有它就没了命似的。

最后他还是觉得高深先入为主的发言让他难忘,他记得高厂长发言时说到,调动一切可利用的关系,地毯式扫过所有潜在客户,在市场上以点带面,四处开花,结果才让亏损企业一举扭转败局的经历。

这些光荣历史志平早已听过,但现在又听高深本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又完全沉入到这种感动而钦佩的情境中去了。

在所有人都一一发言之后,李建国的打分出现了变化,镇政府的票数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领着高深一路往前冲。原本排名靠前的李建国都被赶超,这让李建国的小舅子“江大炮”憋不住了,他是个货车司机,一个30多岁的高大肥胖的中年男子。

此时,王书记正意气风发地鼓励大家根据自己的真实想法,选择自己心里认可的候选人。

王书记在大声地提醒着每一位投票人时,“江大炮”猛地从后排人群中站起来,高声喊道:“太不公平了!他两年前进的那些pVc浪费了多少钱,这样的人凭什么还去竞选?”

一句话仿佛一个炸弹,把车间过来支持李建国的那些人轰炸的一片狼藉,四处响起嘘声,大家仿佛都恍然醒悟,高深并没有那么一心为企业了。

这时高深脸色难看,他真想去对质几句。然而王书记示意他坐下来,安静地等小江说完后,王书记朗声问道:“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说,更没有调查过,现在大张旗鼓的说出来,我只能认为是在搅局,而搅局就是跟广大员工作对!”

王书记只三言两语就把货车司机“江大炮”给震住,但“江大炮”仍然大喊:“我不干了,不公平的企业我不稀罕。”说完,他扒下厂服,一甩手扔在地上,气急败坏的上蹿下跳,但还是被门卫拉走。他魁梧的身材晃了一下,想摆脱门卫的胳膊,不满地嚷到:“作风不好的两兄弟,一个吊样,害人家女孩跳楼,算什么东西?

“江大炮”说这句话恶毒的话时,幸好被推出门了。只有志平和附近的人听到,都惊讶的张大嘴巴,志平看到“江大炮”怒目相视,一脸横肉,是从未见过的可怕模样。

车间还有几个员工蠢蠢欲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该原地坐着还是起身跟上。王书记早已看的精准,他大声说道:“他辞职算了,公司也不会要这种不明是非,颠倒黑白的人。”

王书记说了这句话,再用炯炯有神的眼光,扫了一遍了刚才那几个欲走未走的人,发现他们都安安静静坐了下来。

会场出奇的安静。只有李建国眉头可以流下水来,他听了王书记说的话,想着那些事实明确的事情怎么就成了颠倒黑白。那些只有他知道的事实像是虫子一样在咬噬他的心。他内心悲凉,过了好久,他才想到接下来的选票,不知会有怎样的变化了?

中午投票时,并没有人在意李建国小舅子的说法。王书记代表镇政府倾向高深的意图被“江大炮”一闹,反而让大家更加明白了。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大局不可扭转,还是随大溜吧,于是纷纷投票给高深。

第二天公司的选举结果统计出来了。高深如愿以偿,得票最多。左洪福进入监事会,李建国去了菱镁车间,全面负责生产,两人都无缘董事会。

这些都让高深觉得前途一马平川,不禁心生一股英雄豪情。他要对今天投他一票的每一个员工负责,不管他们现在是否理解,他最后一定要让每个人都能看到他的公平公正。

环湖公司改制选举的时候,高凡陪着瘦瘦的女友在骨科医院里已有10多天了。躺在病床上的宣阿侠幡然醒悟,或许是身体的疼痛提醒了她,一直以来自己向着高凡飞去的决心,其实只是她的执念。

她已不再指望高凡跟她一起离开高深的公司了。想想高凡也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能在哥哥的公司里谋得一份稳定职业已属不易,又何必让他为难的在哥哥和她之间选择呢?

没跳楼之前,她依然憧憬着两人的甜蜜时光,她要带着高凡突破他哥哥的“城墙”。但她跳下来后也就清醒了,她很庆幸自己没有摔死,想到未来的路要更加踏实起来,不管有没有高凡,她仍然要照顾好自己,以一个独立的人活在这个世上。

半个月后,医生停止用药,只是靠营养和卧床,等着骨头长出来时才能出院。于是她毅然决然的通知姐姐过来,包了一辆面包车,一车把她拉回家去了。她现在不觉得自己摔成这样,愧对亲人父母,她反而乐乐呵呵地说自己跟过去不一样了。现在做什么事都浑身有劲,生活也特别有奔头。那些关于高凡的话题,晚上一家人在一起时,她都可以笑呵呵地说起,说到他哥哥大厂的规模,说高凡还是那么卑微谦和,待人真诚。

在她心里,高凡从此以后也就是个普通朋友了。

直到后来,高凡无数次和志平说到小宣的变化,也是感慨不已,好像执迷不悟的人非自杀一次不可,只是自杀的分寸不好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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