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荒唐事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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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1月份的巢州,秋高气爽,旗山和鼓山隔着329国道两边的村庄遥遥相望,鼓山顶上向东望,长江宛如白色透亮的一条玉带蜿蜒而去,晴空下目力所及的尽头,隐约可见的一埠市集,便是西楚霸王的绝命地,乌江镇了。
旗山和鼓山,也因2000多年前楚汉相争的历史而生动起来,亚父范增的叹息犹在耳畔,山下的江水已流过千年。贵族血脉的项羽,年轻而傲慢,一副热血英气的模样,鄙视着老谋深算的亭长,世故的亭长不动声色,在心里一步步复盘。“旗鼓相当”的成语,像是在诉说那个乱世的征战杀伐。
鼓山脚下的一排厂房,便是吴镇上班的飞华注塑厂。
上世纪90年代,糖酒调料行业大量使用塑料瓶盖代替金属瓶盖,村支书汪中华也正是在这种有利的风口下,趁机买下这个荒废的学校,用老婆名字注册成了飞华注塑厂,教室稍作改动,做了注塑车间和原料仓库,生产工人便是附近村庄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那时候只要有活干,随处招到人,产品只要做出来,肯定能卖掉。
妻子郑亚琴和内弟郑亚飞分别主管财务和销售,后勤则是自己的舅舅赵天恩负责。
10月份的时候吴镇拿到的派遣证是去巢南铸造厂做会计,吴镇对工作的两个要求铸造厂都不具备。
他拿着派遣证找了钟华,说还需要去一趟学校,办理户口迁移和粮油关系转出。人高马大,一副干部派头的钟华大表哥直接让他去村委会开个情况说明,再去亚父乡派出所,重新申办一个户口就是了。
吴镇听的诧异,仿佛大表哥就是派出所所长了。但仔细一想,现在没有了粮油关系的补贴,城市户口、农村户口的区别对他意义不大。又瞬间觉得大表哥还是大表哥,跟所长不搭噶。
吴镇那时已经拿不出一趟去学校的车费了,于是顺坡下驴,二话没说,回去拎了一床破洞被絮就上班去了。
二
第二天早上,吴镇用冷水抹了一把脸,就往食堂里去,抬头见到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瘦高的模样,一身米色休闲服,白脸蛋干净的一尘不染。
小伙一见吴镇就客气地打招呼叫老表,过来坐。吴镇微笑着看眼前的帅哥,同时在努力想这个人是谁。忽然就想起第一次来大表哥办公室时,看见大表哥在责备一个低头不吭声的年轻人,他印象很深的是那个年轻人一出门就嘻嘻哈哈,笑声四起,仿佛憋了好久尽情释放着快感。
瘦高的男孩自我介绍道他叫郑亚飞,负责公司的销售。
吴镇哦了两声,也就确定了眼前的人,正是上次见过的低头受训出门即忘的老油条了,这是大表嫂的亲弟弟,大表哥的小舅子了。
亚飞说,他姐是财务一支笔,他主管销售,协调生产。姐夫几乎不来,厂差不多就是他姐姐的了。
亚飞继续说目前厂里的货供不应求,他们的订单做不完,但他们要做稳定的客户,要抓质量。讲求信誉,在供不应求的时候,他们也要抓产品质量,否则产品很快就会积压。
这种居安思危的意识让大学生吴镇很佩服,不管郑亚飞有没有做到,但这种头头是道的话听起来就很有水平,必须佩服。
最后,郑亚飞告诉吴镇,过两天他要去省里培训了,市里推荐的一批明星企业去省财税学校培训。吴镇看得出来,亚飞很期待这次培训。
郑亚飞吃完早饭拆开一包明晃晃的金色香烟,敲出一支递过来。吴镇接过一看是“金皖”。在5元一包阿诗玛,7元一包红塔山的时候,这烟却是每支超过一块钱了。
亚飞又伸过头来给吴镇点火,神秘地说等吴镇熟悉生产了,就跟他跑市场去。他跟姐夫说一下就行,那语气仿佛姐夫在给他打工,他才是老板。
“出门见见世面,大城市的女孩子也比小地方的漂亮呢!”亚飞夸张地笑着说道,刚吸进一口烟,忍不住咳咳咳的呛起来,食堂的拐角便烟雾缭绕起来。
吴镇点头答应,说要先熟悉生产。
亚飞竖了大拇指满意地站起来,吹着口哨《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得意洋洋地走开了。
吴镇从此开始跟着倪师傅去车间做机修工,只是亚飞那天跟他说应该跑市场的话,在他心里生了根,一天天地发芽长大呢。
车间女工总是争先恐后的赶产量,不顾吴镇他们提醒的设备需要保养,她们才不听这一套呢。她们的理由是“坏了就修,不然要你们机修工干嘛?”
这理由没毛病。然而遇到机器真的坏了,女工又大呼小叫倒霉,正出产量呢。
车间女工都戴着白口罩,蓝帽子,除了说话声音的差别,吴镇感觉都一模一样的丰乳肥臀。吴镇很难分清谁是谁,然而两位老师傅就不一样了,他们熟悉到不用女工开口说话,就知道是谁。
所以每天排班表挂出来后,吴镇总要照着表格上的机组和人员对照一下谁是谁。排班表真是个好东西,尤其是他很快能叫出来俞大琴、二红,杨大双、杨小双。不仅女工本人惊讶小吴能叫出她们的名字来,连倪师傅也佩服小吴记性好啊。
班师傅则直接在心里骂道:就是个色鬼无疑了,哪里有这么快就记住小媳妇的呢?吴镇做梦也想不到排班表还有证明他是色鬼的功能。
吴镇渐渐适应了这样的工作环境,晚上下班前照样把每组的产量报给统计员。
当吴镇把产量和工人对上号的时候,他就完全清楚这些女工了。
班师傅常驻的二红机组,机器坏了身边的班师傅招呼即来,二红便是一副眼睛朝天看的高傲。俞大琴较真要面子,说到做到像个女汉子。这些都让吴镇觉得工人们各有特点,情况不明就难以应付了。他想起大舅说女工们的话“小吴你不晓得,整天叽叽喳喳吵死了。”
吴镇看到大舅一脸的坏笑,觉得的大舅说的“你不晓得哎”,更像是享受小媳妇们的叽叽喳喳。
三
几场秋雨过后,亚父公园的登山石阶上,落叶满地。
吴镇闲着没事的时候会来公园转转,他会到半山腰看看风景,坐下来琢磨注塑厂里的事情。吴镇已习惯了这个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又很有规律的车间。
赵大舅虽说是厂长舅舅,60多岁的老人了,但却有着年轻人一样的饱满的精历。
汪中华现在继续在村委里任一把手。他把大舅放在那里,郑家姐弟都不敢有出格行为。同样,郑家姐弟俩也不容门卫老头有一丝胡来。
这种三人两派的格局,正是汪中华倚重的最佳搭配吧?
赵大舅在看到郑家姐弟让他倍感压力时,便不由自主的对吴镇格外关心起来。
大舅骂亚飞是做坏事五毒俱全的家伙,每次看到亚飞那款墨绿色的沃尔沃时,便头也不抬的摁一下遥控器,开了门放小车出去。
那辆绿色的沃尔沃,圆滑的车头和两个圆溜溜的大灯,一看就是进口的老款。亚飞一身白色的西装西裤,一闪身钻进绿色的车里,哧一声绝尘而去。仿佛跑得快门卫老头的骂声就追不上他,骂也就白骂了。
赵大舅感叹别人的舅舅像个舅舅,吃香的喝辣的,只有他像条老狗,没日没夜的守着大门。
他发一通牢骚后,并没有真变成一条老狗。
他还可以在卖废品包装袋时卖一点机器维修时换下来的大螺丝,废铁块。那个收破烂的,每次都要来巴结他,一口一个大舅的叫着。想到这些,赵大舅又从老狗变成了有权的老头了。
四
吴镇上班一个月的时候,大舅告诉吴镇晚上去俞大琴家吃晚饭,强调那个四川媳妇烧的一手好菜呢。
俞大琴家是个农家小院,进村后的一条小路尽头,就看见一个贴着白瓷砖干净的二楼。前面的三间大瓦房是两个老上人住的,大琴和丈夫住后面。
吴镇和大舅走进小院时,工人们早已在客厅里坐着呢,一个个干净的让吴镇惊讶。她们在车间里都粗俗野蛮,在这里却干净靓丽,甚至说话声音都变得好听了。让吴镇恍然觉得进了聊斋里的明堂大厅,两旁都是各色狐仙。
吴镇看到俞大琴笑容满面地说着四川话“来哉来哉耍啰,带啥东西呢?”
说着也就接过两箱牛奶,让大舅和吴镇上座。吴镇第一次看到余大琴白皙的脖子上一层细汗,仿佛是看了不该看的地方,不由得低下头来。然而余大琴却瞅见了吴镇害羞的模样反而轻轻一笑。吴镇更加觉得是聊斋里的仙气飘飘。
一会吴镇放松地找了座位坐下来看大舅跟员工打牌玩双扣。
俞大琴丈夫小伟坐在八仙桌上方,微笑着给每一位客人敬烟,自己一边吞云吐雾地衔着烟说话一边发牌,仿佛打牌时必须用烟熏到对方迷迷糊糊才能赢。
吴镇又听他们在谈论厂里的事情,感叹郑会计的刻薄,大舅的大度。
他们在说说笑笑地打牌,不觉厨房饭菜好了,俞大琴走进来,笑容可掬地告诉小伟,打了这牌好上菜了。
农家的晚宴是跨地区的丰盛,泥鳅面是巢州家常菜,而水煮牛肉就是地道的川菜了。员工们早已忘了在车间里的争辩计较,满面红光的赵大舅笑眯眯地看着大伙你一杯我一杯的敬酒,那种豪气冲天让曾经面红耳赤的大琴二红犹如江湖上的侠客,相逢一笑泯恩仇。
大家不由得赞叹着,四川厨娘烧的菜又麻又辣又够味。女工们对忍受麻辣的刺激也不认输。那种没来由的争强好胜,让很少吃辣的吴镇莫名其妙。
大琴特别卖力,她连续用啤酒打通关,然后脸颊绯红额头出汗。
吴镇惊奇疑问这大冷天还出汗。
赵大舅是说喝酒出汗的人酒量大。打完通关的大琴大声喊再拿一箱雪花。她要单独陪一下吴师傅。吴镇吓的一哆嗦,仿佛雪花落在了脖子里。
吴镇惊讶大琴的酒量,自己又不胜酒力。他慌忙站起来说自己不会喝酒,但大琴哪里肯听,吴镇心想,还是四川人能喝酒,难怪是五粮液的产地啊。
吴镇被大琴逮住,只好无奈地望着大舅。大舅笑眯眯地说一个男子汉,总不能输给她了。
吴镇心里便骂你个老糊涂,不帮我还嘲笑我。
吴镇又可怜地望向俞大琴讨饶,大琴笑说吴师傅第一趟来她家,实在不能喝就少一点,晚上在她家就图个开心。
于是吴镇浅尝辄止,放下酒杯,也不敢再看桌上喝酒的好汉们,只低头吃菜。
直到厂里的电话打到大琴家里来,说是郑亚飞的车回来进不了门。
赵大舅电话都没接,说半小时回去。
大舅不屑一顾。
那顿晚饭吃的很晚,直到酒阑兴尽,赵大舅仿佛忘了亚飞打电话催他回去的事,还是俞大琴忍不住催大舅回去。
大舅气定神闲地说没事,这两天没货进来,只要不影响生产就没事。
大舅转过身来交代二红,她们在车间要搞好团结,说她们是老员工了,三朝元老。
他朝大琴口齿不清地说让拿酒来,要陪二红再喝一杯。
二红连忙站起来叫了声大舅,说她受不住大舅的敬酒,今晚就这样吧,大舅血压有点高,她要送大舅回去。
二红像个细心体贴的小护士,语言轻柔的根本看不出来是机组上的“孙二娘”。
大舅感叹不怕高血压,喝死总比馋死好。大舅嘟嘟囔囔,吴镇看到大舅确实醉了,便上去扶着大舅,跟主家作别。大琴小伟在门口客气的跟每个人打招呼。一时“慢点啊!”“再见”“明天见”从小院里飞起来。
吴镇他们也渐渐走远了。
五
夜晚的乡下漆黑一片,村里很安静,路边院子里的狗叫了两声,又呜呜地钻进窝里,便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大舅走到路边解开裤子,吱吱尿了一大泡,然后痛快地告诉吴镇以后多参加些这样的饭局,也就熟悉了厂里的情况了。那个牛奶就从卖废品的账里报掉,每个月的废品他都有记录,只要吴镇当班的时候,他从来不记账。厂里情况看起来复杂,但管理好了也不复杂。
夜晚的冷风吹过,吴镇明白,大舅一点也没喝多,血压不高,头脑清醒。
他又想到晚饭时的情形,他觉得势必要在亚飞和大舅中间选边站了。但他早有准备,不想得罪大舅,更不会跟亚飞对着干。
吴镇也撒了泡尿,浑身一激灵地轻松下来。他走一路听大舅说一路,厂里谁怕谁啦?谁又服从谁啦?最后大舅来了一句都别跟他牛皮哄哄的,在他面前都得夹起尾巴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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