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外幽兰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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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到正午,林中雾气消散。
竹林青翠,叶落窸窣,此地远离交战之处,静谧悠哉。
青石上,一身白袍袖揣日月,背纹七星,莲花玉冠,宝瓶在手。
盘膝而坐,手捏妙诀,身如青松,气息柔和,得道之姿。
一人玄衣轻身,恭敬上前,起手拜道:“拜见紫阳真君。”
号做紫阳真君者,便是这白袍道人,背身打坐,不动如松,开口如灵音贯耳,振人心神。
“小友又造杀孽,实为不妥。”
“道长,我身在局中,若不杀生,何以救我?道长法力通天,欲正本清源,依旧要坐待良机,贼人奸邪,又当如何?”
“此言或有大道之理,善哉。”
闻言,玄衣青年伏首泣声拜道:“小子身陷混沌,十数载矣,日夜祈守,不得援救,有心向善,不得其门,虽有助恶,实乃无措,前日得遇道长,方知救赎之道,唯此而已,愿道长信守承诺,救小子于水火。”
“唉。”紫阳真君轻叹,声入二中,一道灵力托起青年,灌注其身。
灵力如无根之水,纯粹洁净,流转于经脉之内,汇聚于灵台之中。
“此间乱事,出手晚矣,此灵力玄妙,以后自有体会,不久之后,天清气朗,云雾可散。”
“道长不打算出手了吗?”
“嗯?我之手段,已助破局之人,你且去吧。”
青年见他身影见见虚化,忙道:“前辈,前辈,何为破局之人?”
“寻道怎得十分圆,我道且从九余一。”
眼见道人消失,喃喃道:“余一,缺?”
难掩激动,青年再次跪拜:“万谢道长指点。”
竹林之事,与陆缺等人相隔太远,只知那出手之人隐匿之法绝妙。
看着钉死于树上的道士,程英道:“法天相地,乃是修为至高之人的手段,我从未想过居然还能将此法寄托于他人身上。”
三老此刻负手立在一旁,左千城皱着鼻子,哼道:“什么法相,陆缺哥哥还不是一巴掌就破了,早知道我就把我哥的剑气用了,他死的更快。”
“法天相地绝非如此,这不过是一门奇妙法术罢了。”
程英问道:“法术?”
吴桐摸了摸胡子,嘿嘿一笑:“是金身咒吧?原来如此,你小子之前见过?”
“在丹州城西,九劫阵内,见人用过此法,当时我还笑他学艺不精。”
程英低头思索道:“这五方真君手下,到底聚集了多少人?”
“无论有多少人,今天这条蛇,露出了不少尾巴。”
“陆缺哥哥,什么尾巴什么蛇啊?我最喜欢这些东西了,快给我讲讲。”
陆缺瞪了她一眼,训道:“我昨天告诉你不要留在城里了,你还找三位前辈来凑这个热闹。”
“哎呀,陆缺哥哥,我就是喜欢热闹。”
“三位前辈,小子起手了。”
长眉老者起手回礼,笑道:“首席无需多礼,有我们在,小丫头不会有事的。”
“晚辈相信三位的手段,但五方真君在丹州势力颇大,最近城内可能发生大事,还请前辈护送她回庄,不要参与此事,我会传信左兄,他知道其中厉害,必会赶快回来。”
三人对视一眼,长眉点头道:“依首席所言,我们先送小姐回庄了。”
左千城叉手道:“不要,不要,你们做事总不让我参加,每次有热闹我都看到不到。”
刚说话,一根金色丝带将她缠绕,把嘴巴也封住,左千城眼睛瞪得老大,还在挣扎,鹤发老者一指点在她背心,趁她昏迷,扛起就走。
“呼,终于解决掉一个。”
“呵呵,陆兄也有怕的人?”
吴桐摇头晃脑,提着葫芦道:“那你可高看他了,他怕的人还不少。”
“道长说的极是,现在回去找他们两个吧。”
程英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道:“他们就在此处啊。”
陆缺轻笑,伸手一抹,柳余欢和顾成龙化为两张符纸,燃烧消失。
“替身符?你居然有这东西?”
吴桐大笑道:“华云宗的首席,跟你开玩笑呢?他兜里掏出什么都不意外。”
天色渐晚,向南的商队缓缓前进,前方就是一座小城,名为荆阳。
此处暂缓,须得道明十三州。
近一万年前,华云宗祖师通天之才,联合大小门派世家数百,合纵连横,扫清四方。
修士占据广袤江山,遂分治十三州,封赏有功门派,丹州自此建立。
十三州内,有广袤如凉州,南北东西十余万里,有繁盛如江州,江水两岸数万里,城池相连,百姓亿兆。
丹州形似玉梭,南北八万里,东西四万多里,有户七千万,门派数百。
东临齐晋,北抵云州,南接海州,西向幽海。
丹州城位于幽海边上不到百里,邬孰城却在丹州东南一隅,寻常商队并不急于赶路,此行大概十日。
商队入城后,早已寻好落脚驿馆,数十辆马车被带到驿馆后的大院内,商队众人简单收拾,已前往馆内用饭。
行脚者多为豪爽之人,修真界里,各派商队的管事大多对打坐参禅不甚热心,故而饮食美味,心思灵敏爽快者乐于行商。
此刻驿馆内酒过三巡,香气满溢,酒气正盛,最是爱吹嘘。
中间一桌,一身墨色劲装,虬髯大汉,有一人头戴银冠,两鬓微白,放下酒碗,随手擦去胡须上的酒水。
旁边一个长脸汉子道:“老大好酒量!”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喝酒不过是小道。”
另一个汉子,脸上一道长疤,本就胡子拉碴,此刻咧嘴笑起来显得更加可怖,开口吹捧道:“王师兄的酒量自不必说,江州有一个算一个,何时有人见他躺着下桌?不过要说来,王师兄一手抽刀断水的大刀,才是真正的名震一方啊。”
“正是正是,我等随老大跑遍东西南北,全得靠着老大这一手好刀法,行到各处,哪个没听说过江州王铁城,十八刀独断横江的威名。”
王铁城撩须大笑,修真界里成名多年,江湖上名头不小,这一声声吹捧,虽说夸张,却也受得。
“来,我们敬老大一碗。”
“多谢诸位厚爱,此番丹州一行,收获颇丰,等回了江州,赏赐必不可少!”
“好!”
一碗酒下肚,又有好事者道:“老大,这几年,遇到的都是些无名小卒,您那一把七尺大环刀,许久没见天光,不如今日趁着酒性,拿耍耍,好让弟兄们见见威风。”
若是以往,这般尽兴,王铁城定要应允,少不得在驿馆里舞上几下,但今日他面色沉稳,只是摆手笑笑。
“我这儿把大刀,只能管管山中宵小,当不得什么台面。”
“王老大哪里话,我们谁不知道,十三年前,你一把大刀,横江断水,一人一夜,荡尽五平山中魔窟,从此保得一方安泰,名震江州,怎么能叫上不得台面?”
王铁城顺了顺胡须道:“这些都是些许小事,不足一提,未见高山,怎知山高路远,未见真人,怎知天外有天。”
长脸汉子眼珠一转:“老大,莫非得见高人?”
王铁城道:“若是在你们这些夯货面前,我耍上一耍,指点你们几句,理所应当,你们跟我许久,此番有所机缘,自然不能亏了你们。”
有机灵者道:“怪不得老大要提前几日就启程,竟是为我等考量。”
“夯货,为了你们哪里需要这些考量。”
“老大,到底是哪位高人安排?也让兄弟们早做准备,不要重装了前辈高人。”
王铁城摇摇头道:“虽然这位高人并未知会,但我也不能轻易透露他的姓名,若是惹人不喜,只怕这番机缘就此落空了。”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这高人竟得老大如此尊敬,一定是江湖上名声显赫的前辈啊。”
长脸汉子道:“虽然老大不愿意说,我们却可猜测一番,这样一来,高人就不会不喜了吧?”
“你个夯货,高人自然都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妄加猜测,怕是人家更不高兴。”
“唉唉唉,你们这些人啊,怕什么怕?什么高人低人,要我看啊,那个人怕就是虚荣的很,你们在这儿吹嘘,他可能躲在背后偷着乐呢。”
驿馆一角,一个胖胖的道士袒胸靠在桌上,面色通红,脚边已经放了两个空酒坛。
“你是何人?你又知道高人是谁?”
吴桐拍了拍肚皮道:“嘿嘿,我不但知道你们口中说的是谁,我还熟悉的很。”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吴桐不是自己人。
刀疤汉子起身喝到:“你个牛鼻子老道,在这吹什么牛,莫不是喝酒醉糊涂了,快把他赶出去!”
此刻坐在吴桐身边的两人赶快起身摆手劝道:“赶不得,赶不得,这位也是前辈。”
王铁城大量了一下吴桐,眼睛一亮,起身拜道:“敢问阁下可是凤栖道长?”
吴桐瞟了他一眼:“嗯?不错,还是有眼力见的。”
“竟是凤栖道长,道门的前辈高人!莫非老大说的高人就是道长?”
众人声音吵杂,王铁城大喝一声:“莫要再吵,那你们刚才不是说想要猜猜高人是谁吗?并非道长,而是另有其人,既然道长说了不见怪,你们大可猜猜看。”
长脸摸着下巴道:“凤栖前辈交友广阔,但能一起到这儿的,怕只有生死之交,要我看啊,一定是同为晋州太清派的元洪老前辈。”
“元洪道长虽然名声不差,但能在我们老大面前自称高人还差了点意思,十三州内,由此资格者,我看不到双手之数。”
刀疤汉子一拍手,起身道:“我知道了,莫非是海州仙霞派的掌门真人。”
吴桐一口老酒喷出,骂道:“无忧老道此人和我死生不相往来,休的提她!”
王铁城一巴掌把刀疤汉子拍到坐下,笑道:“凤栖道长不要和晚辈一般见识。”
“王老前辈也不要和这老道一般见识,他酒喝多了,脑子不太灵光。”
驿馆门外,一阵微风吹来,风带花香,甜蜜温暖,风过之处,酒醒三分,和那香风而来的,是一脸温暖笑意的陆缺。
王铁城快走几步,迎到门口:“恭迎首席驾临。”
“不可不可,前辈多礼了。”
扶起王铁城,驿馆内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赶快都起身敬拜。
不说陆缺这几年的威名,就是华云宗震慑天下的名头他们也得罪不起,首席首席,世间仅此一个,十三州名门无数,都不敢封首席之名,而陆缺正是一千多年来,再次得首席封号者。
“诸位不必如此,缺年少,当不起这样的大礼。”
吴桐摇晃肚子,笑呵呵道:“小子,你平白受人礼遇,不出点血,怎么行?”
“不可不可,前年幽海,若非首席不顾险阻,出手相救,我又怎能在此饮酒,些许小事。”王铁城拿出一枚金印,“些许小事,王某义不容辞。”
还不曾见过陆缺脸上也会有尴尬模样,梧桐呵呵大笑。
陆缺接过金印,在身上摸出一个木盒:“这是当年在下潜修时偶然所得,此为先天罡气,可助修行,赠予诸位。”
王铁城抬头看那木盒,紫漆鎏金,缝隙中有纯阳灼热之气溢出,这等宝物,修真界内舍命难求。
若说舍得,自然是不可能的,但王铁城还是一咬牙,正要开口拒绝,木盒却塞进自己手中。
陆缺抱拳告别,不等众人说话,直接拉着梧桐离开了驿馆。
挪移到驿馆后面,几十辆车齐整停靠,吴桐扶在车轮上弯腰大笑。
“道长还在发笑,这有什么可笑的?”
吴桐喘了几口气,笑道:“贫道活了近千年,名声显赫、势力滔天的人见了无数,头一次见到你这般的,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是华云首席,更是天下首席,令他们做点事情,难道不应该吗?”
“尊老爱幼,才是美德,道长你为老不尊,小心被骗。”
两人到此,是为了寻找柳余欢他们,替身符有以假乱真的效果,二人本尊其实就在车队中,藏身于一辆马车内。
金印乃是解开马车封印的钥匙,吴桐还笑话陆缺多此一举,本可以破开禁制,却非要绕道拿钥匙。
院子角落,程英喊道:“磨磨蹭蹭,你们还救不救人了?”
程英身边的马车上,几枚白色卵石深深嵌入其中,这车上禁制已经被解开。
吴桐摸了摸石头,啧声道:“看吧,我让你直接过来,这下人又不见了。”
程英叉手嗔怪:“一个醉鬼,一个小鬼,说的是天衣无缝,我到了这里,阵也被破了,人也不见了,这下两手空空,我看你们怎么说。”
陆缺仔细看着马车上的卵石,程英敲了敲车厢道:“别看了,这破阵的手段,对面也是高手,怎么会让你看得出来。”
“不好,他们那些人!”
吴桐抬头猛的惊喝,转身向驿馆跑去。
驿馆内,哪里见热闹喧天,此刻七零八落,躺了一地的人。
刚进门来,一股酒气,但程英立刻挥手,吹散四周的味道:“小心,这里有毒。”
门口趴着的长脸汉子,此刻皮肤黯黑,双目流血,神魂微弱,陆缺闭息进来,发现靠近里面的人虽然气息微弱,灵力散乱,但仍有生机。
王铁城躺在中间的桌边,还有意识,脖颈处一道长长的刀口,所幸流血止住,得以保命。
他手中还紧紧抓着陆缺送出的木盒,在他身后桌上,一根紫色香火正在缓缓燃烧,香火飘出一股臭气,却把周围的酒气驱散。
陆缺蹲下身来,一连打出数道灵力,王铁城心脉复原,修为渐渐恢复。
“首,首席,妖,是妖。”
“幽海妖族?”
王铁城微微点头,意识模糊,昏迷过去。
程英拿起香火道:“这是上清灵台香,有人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梧桐正在挨个救人,将屋内酒气驱散后,把所有酒水挪出驿馆,用自身灵力笼罩馆内,驱散众人毒伤。
“这些人实在狠毒,居然在酒里下毒。”
程英奇道:“道长居然没喝这里的酒?”
吴桐拍了拍身上的酒壶道:“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陆缺起身对程英道:“你可知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世间毒物何止千百,但既然他说了是幽海妖族所为,定是妖族五毒中人。”
看到程英手上香火,陆缺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心中微动,拿过香火。
果然,一道灵力从香中飞出,在他手中浮现出几个小字:师弟莫怕,师兄罩你。
陆缺摇头失笑,霍狂此人果真没事,看来霍家内部问题极大,以至于霍狂只能潜伏在暗中。
“这是霍狂的手段,程英,你可记得?”
“霍狂?这家伙命可真大。”
吴桐也称奇道:“啧啧,这小子有点机灵,找到他,非得收入我道门不可。”
程英急切道:“还在耽误时间,那两个人呢?”
陆缺蹲下,扶着王铁城,渡入一股灵力,王铁城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眼。
“前辈,无恙了。”
王铁城四肢仍感虚弱,左顾右盼,吴桐拍了拍他肩膀:“老王,都没事,有人救了你们。”
王铁城看向陆缺:“多,多谢首席,和二位救命之恩。”
陆缺温和说道:“前辈,你方才说此乃妖族所为,可有根据?”
王铁城点头道:“首席,王某平生性直,不好说慌,首席可记得当初在幽海时,打败的几个妖王?”
“并未忘记。”
“其中一人,自称天毒王,乃千年毒蝎成精,极擅用毒。”
程英一脸疑惑,反倒是吴桐惊讶道:“这等妖王,名震一方,怎么会从南边跑到丹州来,他是怎么穿过的边墙?”
边墙疏漏此刻已不重要,陆缺问道:“他现身了?”
王铁城指了指门口:“就在刚才,我等中毒倒下时,那妖在门前现身,正要出手,却被一个黑衣铁面人拦下,那人修为不比我高出多少,但身法极快,我不知他用了何种方法,竟逼退了妖王,还留下一盏香,未多言语便走了。”
“高手,又是个高手,我记得那个天毒王有大乘修为,霍狂能逼退他,可见一斑。”吴桐赞叹间,突然想到一事,“不对,我记得你之前说,霍狂不过刚到合体境界,怎么能逼退天毒王?”
程英也皱眉道:“如果按你所说,天毒王修为大乘,为什么要在门前出手?他随手施法,便可以取他们性命,霍狂也不可能真的逼退天毒王。”
吴桐点头称是:“我也这么觉得,其中还有蹊跷,要小心为妙。”
陆缺微微点头,对王铁城道:“前辈,此地不宜久留,等大家恢复,还是尽早离开。”
说完,将一块玉简放在王铁城手中。
“此物可以保你们安全离开,切记不要主动使用。”
三人离开驿馆,此时线索再断,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去何处。
陆缺望向天中明月,略一沉思:“丹州城暂时不能回去,我们继续前往邬孰,无论霍狂如何,邬孰都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别忘了薛邵。”
吴桐拍拍脑袋:“是是是,我差点忘了,九天之后,就是我和薛邵约好的时间。”
程英有些意外:“那柳余欢他们不找了?”
陆缺看了一眼驿馆,微笑道:“我笃定他们无生命之忧。”
等到陆缺三人离开,驿馆的门边缓缓显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这人把铁面摘下,正是霍狂,他眼神有些复杂,转身进入驿馆内。
“前辈,委屈你受此难,晚辈万谢。”
王铁城还有些虚弱,呵呵一笑道:“你这小子,比你爹强,快去吧,赶在前头,不要耽误了正事。”
霍狂拿出一个棕色盒子,放在王铁城身前,伏首一拜:“前辈,此乃纯阳金丹,可助各位加快恢复。”
说完,霍狂戴上面具,转身离开驿馆,身形渐渐虚化,离开此处。
荆阳城墙上,一座城门楼内,此处四周被设下层层禁制,霍狂出现在城墙上,径直走入其中,在禁制范围内,气息身影均被隐去。
城楼内空无一物,只有地上放着一枚玉简,正是这玉简散发出阵阵灵力,将城门楼隔绝开来。
霍狂在玉简前盘膝坐下,身上修为渐渐改变,从近似大乘境界一路降到合体,吐出一口浊气,身前的玉简上又多了几道符文。
霍狂咬破右手中指,一滴鲜血流出,在空气中写出一个敕字,一道神念注入其中,血字化为一道黑色符纸,如迅雷闪电一般射出城楼,不知去往何处。
“陆缺,希望你足够聪明,此番成败,在此一举了。”
一缕红色掠过天空,并未引人注意,城外,陆缺目光微微抬起,露出一抹笑来。
“陆缺,我觉得你不应该在华云宗。”
“哦,为何?”陆缺看向程英。
“不为何,只觉得陆兄的性格,不适合待在华云宗。”
陆缺摸了摸下巴,笑道:“你是想说本门弟子大多飞扬跋扈,高傲无礼吗?”
程英并未作答,而是看向身后树林:“老道士去了许久没回,要不要去看看?”
“小姑娘急什么?我这不是来了。”
吴桐提着腰带从树林里走出,晃了晃葫芦,又喝了两口。
程英道:“你这就联系上了薛邵?”
吴桐白了她一眼,程英轻笑一声:“人说道门五学杂术精妙且多,居然还有这一手万里传信之法。”
“小姑娘,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程英靠近道:“道长,此术可能传我?我愿与你交换。”
吴桐放下葫芦道:“交换?你拿什么换?不换不换,我这可是看家的本事,哪能让你学去。”
程英不再追问,却没有沮丧,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前辈,薛邵那边有何消息?”
吴桐嘿嘿一笑:“没什么消息,他深知此地凶险,改头换面而来,说是三日后就到邬孰。”
陆缺点点头:“看来我们要快点了,邬孰城,可热闹的很。”
“你又是哪儿得来的消息?”
陆缺笑道:“我猜的。”
不需要寻找柳余欢和顾成龙,三人也就不必耽误时间了,吴桐祭出黄符一张,迎风变大,如一张毛毯飘在空中,三人坐在符纸上,破空而行,向邬孰而去。
天下有多大,可能没人能知道,十三州如此广阔,尚且只是天下一隅,向北还有辽洲富庶之地,向南还有越洲山川无际,东海滔滔,对岸无人知晓,幽海茫茫,向西还有广袤星海。
曾有大乘修士,耗费数千年,游历天下,都没能走遍世间每一个角落。
世界之大,带来无数繁华荒凉,文明兴盛,也带来了很大的麻烦,那就是舆图的绘制。
一方霸主豪强,以化神修为疾行十日为界,超过此范围,就难以控制,一界共主,以三月为界,否则消息难以传递,征伐难以维系。
而舆图,大多只能绘制到半年路程,再远便要结合他地图纸信息,真假难辨,难以勘误。
故而,华云宗下十三州,东西为海,南北恰好三月路途。
舆图乃强宗机密,十三州最详细的舆图只有华云宗才有保存,并非是其他门派地图不准确,而是华云宗花费多年绘制,定期勘误的舆图更加详细。
不仅仅是山川地理,更有人文风貌,小到溪流河谷,村庄遗迹通通记录在册,各地秘境古迹传送阵,矿脉特产都详细记载,是关系一方生死存亡的宝物,故而就算是华云宗本门弟子,也不能携带舆图拓印的复本,只能通过于宗门联系的传信玉简,获得暂时的地图信息。
陆缺手中,便有一枚小小的玉简,发出微微蓝光,在空中映出附近方圆千里的地图。
吴桐看得眼热,羡慕道:“华云宗就是财大气粗啊,小友,你这玉简,能不能借我用用?”
陆缺笑道:“道长若是想要,我便送你,只是这玉简有时效,本派弟子出门时,玉简内烙印着乾坤舆图的印记,这印记无法修复,只可存在一月。”
“嗐,这有什么,天下山川舆图,没有比华云宗的更详细的,我拿来看十天半月,能记下一些秘境阵法也好。”
吴桐一脸嬉笑,接过玉简,爱不释手,调出舆图细细观察。
程英坐在符纸一角,身下一朵朵白梅开放,随风飘散,在符纸四周环绕。
“陆兄是我见过最大方的华云弟子了,竟然连山川舆图都能送人。”
“你这是在夸我吗?”
程英呵呵一笑:“非也,我在损你。”
“嗯,程姑娘直来直去,性情中人。”
程英抬手,一朵梅花落在指尖:“陆兄,妖族在丹州出没,以不是个例,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危险?”
“边墙?”
“边墙乃是当年华云宗筹划,我仙霞派三代掌门设计,历时数百年方才建成,其阵法之庞杂,举世无双,并以十三州天地灵脉为根,非十三州血脉所生,不可能轻易穿过边墙。”
遥望脚下平原,陆缺轻笑:“姑娘也知道,只是不能轻易穿过,边墙屹立数千年,幽海也针对边墙研究了数千年,知道一些绕开边墙的办法,也不意外。”
程英手中梅花在空中扩散,行程一副简易的海岸图形。
“陆兄,云、丹、海、崖四州,由北至南绵延数十万里,云州边墙尽头是沙海,凶险无比,方圆数万里内有上古神兽的血脉遗迹,妖族接近沙海便会被吸干修为。
而崖州,以半岛之形深入幽海,边墙绵延至此,若想绕行,需南下一月再东进,而崖州以南,千刃山川,是崇拜日月显圣的六族之地,从来都不允许任何外来之人踏足,近百年也未改变,幽海妖族如何绕的开?”
陆缺看向程英,认真的点点头:“姑娘对四方形势十分了解。”
见陆缺似乎并不在意,程英挥散花瓣,郑重道:“陆兄,破解边墙阵法,数千年空耗时间绝无可能完成,我怀疑。”
程英神识散开,笼罩四周百里:“我怀疑,关于丹州的舆图,被人泄露到幽海。”
对于边墙的舆图,任何门派都不如华云宗记载详细,并且标注了各个阵法变化、符文规模和阵眼变迁,程英如此说,自然不会是其他门派的舆图。
陆缺沉默片刻,微微一笑:“纵观古今,谁能靠一堵墙保的万载太平?事随时变,人欲易动,可能保太平的,也只有人心啊。”
陆缺一招手,吴桐身上的酒葫芦被隔空抓来。
“小子,你想干嘛!只剩最后几升了。”
见到陆缺打开酒壶,向下倒酒,吴桐赶快跑过来,一把抢过酒壶,心疼不已:“杀才杀才,你这暴殄天物的夯货,这酒怎能这么浪费。”
酒水撒下,在空中散开,化为一团云雾,云雾扩散,迅速将整个脚下的天空笼罩。
符纸缓缓停下,吴桐收起酒壶,看着下方景象微微皱眉。
“这又是哪儿来的?”
程英面不改色,撒下一片花朵道:“来者不善。”
下方云雾翻滚,突然向内收缩,一个赤眉老者深吸一口气,将云雾全数吸干,揉了揉鼻子道:“好酒,诸位不如下来陪我也喝两杯?”
陆缺突然笑道:“晚辈不胜酒力,还是先走一步吧。”
说完,陆缺轻拍黄符,一道灵力注入,黄符带着三人疾射出去。
黄符刚一移动,陆缺眼光微闪,眉头汗毛竖起,只见一道掌力从前方功来,迅猛无比。
陆缺立在符纸前,打出数道法诀,符纸闪现,擦身躲过掌风,那赤发老人又出现在前方。
“小友,这么着急赶路,是怕我吃了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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