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真正的恐惧 (第2/2页)
“那你知不知道,那个病患后来因为炎症截肢了?”简恒不想他低谷风险,“人的腿有两条,你的脑袋可只有一个,小命也只有一条。”
她心绪起伏,唯有面上看着还算镇定:“且不说风险太大,就算真的成功了,换上去的骨头,肯定是不及原来的。”
本来还有满肚子话要说,但倏然间,看见陆笙坚决的目光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只是那么平静的望着她,却已经把千言万语浓缩成了几个字。
“你能做到的,对吗?”他就这样,把自己的命托付给她,全身心的相信她。
不料,简恒非但没有感动,还气上心头,呵斥道:“我知道你着急,但不能不计后果吧?”
她鲜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所有的五官都在颤动。
她第一次体会到害怕和惶恐,不能用《人间悲喜轶事》里的笔墨说清,而是瞬间就有凉意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连牙齿都在咯咯打颤。
陆笙见她如此反常,一时愣住。
“我身体好着呢。”他起先想和往常一样,用轻松的口吻带过去,“再说了,你都可以割肉,我磨块骨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不一样。”简恒怒极反笑,“剜肉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真的很过分。
把自己当作一块可以随意搓揉拿捏的面团,以命相搏,还要轻飘飘地把担子甩给她,让她来承担后果。
“如果失败了……”她甚至不敢想下去。
简恒对此十分抗拒,一张嘴不受控制,张口就是刺耳的话:“陆大少爷这么厉害,连换骨都知道,想来方法是牢记于心了,既然如此,何必来拜托我?”
她用回年幼时,那个令他不悦的称呼,眉梢眼角间,都是冷意。
眼看着情况越来越糟,旭央赶紧迈着碎步,轻手轻脚过来,小心劝和:“姐姐,你先别着急,肯定还有办法的。”
事关重大,加上她一向更亲近简恒,这时当然站在同一战线:“按理说,我也要靠这条线索查我母后的事,但如果非要这么做,还出了岔子,我睡觉都不安稳。”
她冲着徐浩言使了好几个眼色,示意他也说上几句。
徐浩言思忖一会儿后,说道:“方法就这一个,或许陆兄福大命大,能熬过去。”
他本想尽量弥补,结果却成了火上浇油。
“胡说八道什么!”旭央抬手扶额,一阵头痛,只好拉起偏架,“陆大哥,你就服个软吧,姐姐身子骨弱,到时候气病了,可怎么办?”
“多谢你们关心。”陆笙接过话茬,视线还是定格在简恒身上,“但这件事,我和她得先达成共识。”
他向她走近一步,简恒就退一步。
他再进一步,她还是向后退。
重复几遍后,倒是把这么严肃的时刻,搞得像幼童在玩老鹰捉小鸡,胡闹又儿戏。
“我没这个精力和你耗。”简恒还在气头上,躲得烦了,正眼都不想瞧他。
“我不会说好听话骗人,尤其是骗你。”陆笙拿她没有办法,“还记得上路前,你说不和我一起来,反而会活得更糟吗?”
他喉头滚动,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如果你还记得那时候的心境,那么现在的我,还是这么想的。”
如果因为危险而退缩,他一定不会好过。
“我累了,不想说这个。”简恒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不欲多言。
闹到这般田地,一会儿回去同处,只会更加尴尬。
她不想惊扰佟绍宁重新安排住处,只好向旭央求助:“我想在你这借住一段时间,行吗?我打地铺就好。”
旭央先是一怔,然后摆着笑脸欢迎:“当然没事,用不着打地铺,咱们一起睡。”
简恒随便拿了些自己的物件后,就搬到旭央房中睡下。
夜很快就深了,夏日的蝉鸣声,像是临时组成了一个从没配合过的乐团,不仅节奏混乱,就连叫声都是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令人生厌。
简恒躺在还没睡惯的一张床上,始终没合上眼。
她习惯向前看,今夜却难得回溯过往,审视起过去的自己,还铆了股奇怪的劲,非要比出个高下。
当初决定同行时,她一直分析利弊,总觉得她只是顺水推舟的一环。
如今多了些许牵绊后,好像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在她心头住下,而后慢慢破壳,萌芽。
她会因为陆笙失去常态,还会瞻前顾后,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她本能的排斥那些悄悄钻进她心房的感情,但越是抗拒,脑海中越像多了个复杂的线团,根本理不清楚。
维持僵硬的姿势太久,她脊背渐渐有些发酸,想翻个身,还怕吵到一旁的旭央,于是连胳膊都不敢抬。
但她的掩饰,并没逃过旭央的眼睛:“姐姐,你还没睡,对不对?”
“嗯。”简恒没有骗她,应了一声,但她还不想提起刚才的事,语气有些生硬,“抱歉,我现在不太想说话。”
“没关系,那就听我说。”旭央毫不介意。
她反倒伸出手来,搭在她腰际上:“我自小没了母后,和宫中其它兄弟姐妹们,关系也都淡薄得很,说是陌路都不为过。”
“我看着要强,心底里也渴望能有朋友,有亲人,有爱人。”她一改往日的风风火火,口吻格外温柔,“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在我心里,你已经像亲姐姐那样了。”
简恒不太习惯亲昵的肢体接触,腰肢微挪了挪,却跟没动过一样,还是被旭央紧紧揽着。
她自觉受不起这么大一顶帽子:“线索断了,我不仅没想到对策,还要硬跟你挤一间房,害得你现在睡不好觉,你这么说,我担待不起。”
“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旭央认真说道,“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一次次努力尝试,才会备受挫折,也要打起精神继续,才会想活得轰轰烈烈,不留任何遗憾。”
她很少讲什么大道理,难得深沉一次,自己都觉得滑稽:“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说出这么有深意的话。”
她咯咯笑出了声,脑袋在简恒肩旁,轻蹭了蹭:“你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
她说话时,凑得很近,气息一点点拂在简恒脖子上。
简恒只觉得脖子后面一阵酥痒,然后回握住她的手,在心中默念暗自下了决心。
这件事再怎么难,为了她和陆笙,她都一定要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