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引火烧身 (第2/2页)
杜且有些不太明白,“他既是没那么喜欢玉娘,又让玉娘的情郎继续留在顾家,这又是为何?”
“问题就在顾家的调香师方婆婆身上。”弃之冷笑,“玉娘的这位情郎便是方婆婆的儿子,方婆婆为保儿子无恙,只能进顾家调香。现下的情形是顾衍软禁郭氏,逼迫玉娘和情郎不得不留在顾家,而方婆婆为了看护儿子,也不得不为顾衍卖命。”
“玉娘若是和情郎私奔了,顾衍还能杀了郭氏不成?郭氏到底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打骂是一回事,但名分还在。”杜且看不透,“如此一来,连累四个人被困在顾家,难不成要困一辈子?”
“玉娘是卖身入顾家,没有身契,她能去哪里?”弃之深深地看了杜且一眼,“并非人人都如你这般……”
弃之斟酌了一下,说道:“通透!”
人皆有情,并非人人如杜且这般薄情冷血。但活得如此通透,也不是一桩坏事。
杜且睨他,“你的意思是妾无情无义。”
弃之微微扬眉,唇边带过一抹促狭的笑意,避开她的目光,继续道:“在方婆婆之前,顾家也有出色的调香师,但后来都离开了,投入其他香坊门下。近三年来,方婆婆的香品确实独树一帜,为顾衍赚了不少。”
杜且长叹一声,“我也不是非要挖顾家的调香师,可顾家如此待人,还是我认识之人,我总要弄个清楚明白。依你所说,方婆婆和她的儿子都非卖身顾家,却被顾衍拘着,这可是触犯律法。”
“你自身尚且难保,还要管这个闲事?”弃之蹙眉,端起酒杯闷头喝酒。他不认为,现下是与顾家正面为敌的最佳时机。而杜且长于深闺,即便她出身士宦,也没有必要与顾家交锋。
杜且举杯,笑而不答,邀他共饮。她不知该如何告诉他,在方渐蓉大哭出声被顾家的人带走之前,对她说了两个字:“救我。”
她是想置身事外,可是听完顾家这些匪夷所思的烂事之后,她决定先让杜平确认一番再说。
隔日一早,薄雾初开,鸡鸣三遍,杜且带着帷幕从沈家的后门离开,她很谨慎地弃了马车乘坐顾来的轿子,冬青恢复日常的侍婢装扮,不再穿白衣戴白花。
城东的崇福禅寺,不及城西的开元寺香火鼎盛,但香客也有不少。主仆二人在大殿礼佛上香,与主持方丈打过招呼,在他的引领下,往观音殿的方向走去。
观音殿的人不多,方丈施了一礼便先行离开,杜且示意冬青在门口守着,她往正中的拜庭走去,在一名灰衣妇人身边的蒲团跪了下去。
杜且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她也不敢有半分亵渎,嘴里念念有词,须臾之后拜了三拜。
“方婆婆,你总该告诉我,该如何救你?”
灰衣妇人正是方渐蓉。她每月要到崇福寺三次,但都要避开初一十五这些香客密集的日子。顾衍有意不让她与人过多的接触,但方渐蓉在泉州城并没有朋友,这两年来顾衍也是看得真切,这才放心每月让她出门礼佛。
“三娘!真的是你!”方渐蓉不再造次,起伏的情绪被她控制得很好。这两年来,她已经心如死灰,不抱希望。可昨日上天让她遇到了杜且。
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乐事,也是方渐蓉唯一的希望。她不敢相信,这如梦一般的事实。
“我现下是沈家的掌家娘子,但你还是唤我三娘吧!我没想到,你会是顾家的调香师。”杜且遇到旧识,应该是欢愉的,但方渐蓉的遭遇却让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方渐蓉左右观望,装作祈福的模样,说道:“我也是逼不得已,只求三娘救我离开顾家。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三娘今日之恩。若是三娘为难,我也不强求,毕竟这是犬子造的孽,与人无尤。但我还是要求一求娘子,我只剩临风一子,要为叶家留下最后一点香火。我男人和长子玉树已战死沙场,若能一死保犬子平安,也算是值得。但是不该只有一死这一种解法。若我死了,犬子不得安然,岂不是白费力气。”
“你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但还是想亲口听你说说。”杜且没有轻易答应,她必须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才能下判断,“今日不能久留,你回去后若是得空写下来,十日后还在此地,我等你。”
方渐蓉点头应下,拜了三拜,匆匆离开。
杜且又跪了许久才起。
走出崇福禅寺,日头高挂,六月还未尽,炎热依旧不减分毫。
回到沈家,弃之带着小满和苏比去看新牙号,偏院只有阿莫一人在忙碌。阿莫向来无趣,杜且只得回主院用朝食。
用过朝食,陈三便来了。他带来沈老太爷的口信,“老太爷说,娘子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动顾家。顾家在泉州城根基深厚,且与海盗有私,恐会引火烧身。娘子势单力薄,万事都要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