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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危楼陛下,我是采诗官 (第2/2页)

他也试图为自一次次冲动莽撞行为找到规律。

这天傍晚,秦钩带着扶游在外面散步,宫道那边迎面走来一个人,远远地瞧见,就朝他们跪下行礼。

秦钩仔细看了一下,是晏拂云。

从前为他,与扶游出许多事情,就算这时候晏拂云规矩行礼,秦钩也不愿意再过去了。

于是他拉着扶游,就从另一边走了。

走在路,秦钩看着前边扶游脑袋,心思一动,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点了点扶游肩膀,等他回过头时候,就巧克力塞进他嘴里。

扶游怔了一下,慢慢地嚼着糖,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秦钩心想,照他这么吃,还得吃自几十年,自这些年囤那点东西,全都得让他吃了。

秦钩笑着,『摸』『摸』扶游脑袋。

扶游却躲了一下,加快脚步,往前跑了。

*

再过了几天,晏大好了,扶游就安排他和怀玉立即出宫,前往封邑。

晏原本不愿,可是扶游坚持,甚至不惜以命相挟,他最后也只能答应了。

秦钩倒是无所谓,他一向这样自信,晏经是手下败将,就算在封邑筹划着东山再起,他也一样能再弄死他一次。

只要扶游高兴就行。

扶游安排了马车送他们走,在宫前同他们道别。

临走之前,晏还不忘嘱咐他:“一切小心,兄长……是兄长无用,不过你要是有事情,马写信给兄长,兄长还有这条命。”

扶游点点头:“我道了。”

他转向怀玉:“我不在,兄长就拜托你照顾了。”

怀玉也答应了。

要将他们送马车时候,扶游回头看了一站得很近秦钩,想了想,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各自抱了他们一下。

谁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呢?

或许就没有下次了呢?

秦钩看着,拳头都捏紧了,只是他也想着,反正以后扶游都见不到他们了,没必要在这个口惹扶游不高兴,就忍了下来。

扶游很快就松开手,若无其事地他们送马车,吩咐马车夫安稳些驾车。

“驾”一声,马车开始驶动,扶游就站在原地,目送马车离去。

马车还没走出去多远,秦钩就按住他肩膀:“这下可以专心准备大婚了。”

扶游转头看他,笑着点点头:“嗯。”

秦钩受宠若惊,看着他脸,戳了戳他唇角,也朝他笑了笑。

秦钩抱住他:“我们从头开始。”

*

正如秦钩要求那样,他们从头开始,扶游也开始认真准备大婚。

在不久之后,晏报平安书信送来时候,他更加认真。

他仿佛在劝服自接受现状——扶游,怀玉说得对,这样没什么不好,秦钩好像经改好了,你以后日不会太难过。

可是和秦钩在一块儿时候,他忍不住害怕——扶游,你是个采诗官,别这么贱。

他努力地说服自,却不断地打破自。

他经走到了悬崖边缘,他试图做些别事情,来转移自注意力。

于是扶游试穿礼服,要礼服改成自喜欢模样,在铜镜前照了照。

拉着秦钩一起,去礼官那边,了解帝后大婚流程,还让秦钩专心做笔记,到时不要出错。

他亲自挑选送给朝臣随礼,核对昭告天下诏书,敲定当日晚宴菜品。

认真极了。

秦钩没看出他异样,在他看来,两人还真像是回到三年前一样,扶游还一心一意地喜欢他,单单看着他时候,睛里都有小星星。

秦钩十分满意,时时刻刻,想起来时候,就要捧着他脸,让他说喜欢自。

唯一不好是,扶游说,大婚之前他们不能一起睡。

秦钩口头答应得好好,其实也就是让扶游从养居殿正殿搬到了偏殿,他每天晚还『摸』去偏殿睡。

他去时候,扶游大多时候经睡熟了,被他惊醒,要赶他走,也不会太凶。

他磨一磨就能留下来了。

“没你我睡不着啊。”

秦钩抱着他时候,这样说道。

*

一转就到了大婚日。

前一天晚,秦钩还是『摸』到偏殿去,抱着扶游睡。

在扶游开口赶他之前,他说:“明日早起,我睡不好,要是从祭坛台阶摔下来,谁跟你大婚?你要做小寡夫?”

扶游却问:“那明天晚呢?”

“明天晚?”秦钩笑着他抱紧了,鼻尖蹭着他颈侧,“扶游,你傻了?明天晚我们大婚,在青庐里过夜,我们就真成亲了。”

“嗯。”扶游点点头,问,“你以前喜欢我吗?”

“喜欢,我以前不敢承认,其实是喜欢。”

“那你现在喜欢我吗?”

“喜欢,特别喜欢,秦钩特别喜欢扶游。”

“会一直喜欢吗?”

“会一直喜欢,秦钩会一直喜欢扶游。”

扶游很少会问这样问题,因为先前秦钩说这是蠢话,让他不要说。

这阵,秦钩哄着他说,他也不怎么说。

现在他问这一连串,秦钩不觉得厌烦,只觉得还不足够,希望他多问几句。

可是扶游没有再问,他往被里缩了缩,闷闷道:“睡觉吧。”

“好。”

秦钩并不为他忽然冷淡感到恼火,他反倒抱紧了扶游。

也是在抱着扶游时候,秦钩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没志气,爱美人不爱江山了。

当然他不一样,他既爱江山,也爱扶游。

秦钩这样想着,就啄了扶游一口。

他才刚刚找到和喜欢人温存方式,不是暴戾粗鲁,是温柔舒服,他迫不及待地和扶游尝试一切,并且暗自将往后余和扶游相处方式都安排好了。

重新开始,他和扶游重新开始。

秦钩合双,察觉到怀里扶游翻了个,好像是面对着他。

扶游用指尖划过他脸,秦钩闭着睛,不戳穿他,任由他看。

扶游手盖着他睛,一次在无解挣扎里悄无声息地泪流满面。

*

翌日一早,崔直带着养居殿一众侍从,过来请早。

崔直吩咐侍从们给他们换衣裳,站在一旁笑着道:“可算是要大婚了,也算是老奴看着过来。”

“老东西,你才来多久?”秦钩笑了一下,自拿过腰带扎好,然后走到扶游那边,帮他正了正衣领。

扶游面白唇红,一头乌发,穿红衣最漂亮。

秦钩没忍住多看了几。

随后扶游在侍从陪同下,从偏殿出来,秦钩从正殿出来,两个人一同前往祭祀天坛。

近百个台阶下,文武百官早经在此等候。

秦钩缓步走台阶,扶游跟在他侧。

这是扶游第一次站祭台,祭台九个大鼎,肃穆威严,正中一座祖庙。

他之前没有来过这里,离得最近一次,是秦钩骗他说自会另立皇后,结果还是立了晏做皇后那一次。

他站在下面,被侍卫拦在远远地方,十足一个蠢货。

秦钩回头看他时候,只看见他紧张地张望着。

秦钩笑了一下,低声道:“没见过?过一阵给你建一座楼?”

扶游收回目光,摇摇头:“这里就很好了。”

大婚仪式繁琐,要先禀告天公,要告地母,还要会故祖先。

崔直念起圣谕,念到“永结为好”一句时候,秦钩不合规矩地后退半步,握住了扶游手。

最后帝后一同接受百官朝拜,才算是完全结束。

一直办到正午,帝后被送进养居殿前搭建起来青庐,按照规矩,新婚夫『妇』应当在这里过夜,第二天早才能回去。

帝王也不例外。

青庐里点着红烛,扶游搂着礼服,坐在软垫出神。

崔直拿了点心进来:“扶公……”被秦钩看了一,他就改了口: “君后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吧。”

他不叫“皇后”,而叫“君后”,是秦钩特意让礼官给他弄称号,因为他是男。

扶游道了谢,才拿起点心,秦钩道:“先喝交杯酒。”

“不要。”扶游一口吃掉点心,“合卺酒要晚再喝。”

秦钩倒也不恼,笑着应了:“好。”

在青庐歇了一会儿,下午在怡和殿还有宫宴。

秦钩起来时候,扶游还压着他外裳,闹着不肯起来。

秦钩拍了他一下:“宫宴。”

扶游摇头:“不起来。”

秦钩这阵脾气是越来越好了,坐在他边哄他:“怎么了?累了?”

“嗯。”扶游点点头,“站一午,累了。”

“累了,那就不去了。”秦钩顺势在他边躺下,“我们就在青庐里待着,让他们赴宴罢。”

扶游推了他一下:“你还是去吧,陛下怎么能不去?”

秦钩躺得稳稳当当:“君后不去,陛下也不想去。”

扶游只能坐起来:“好吧,那下午宫宴我去,晚你去。”

秦钩抱住他:“一起去。”

*

下午宫宴,秦钩与扶游一同出席。

傍晚时候,扶游喊累,告退要走。

秦钩随他去了,还特意回青庐看了一,见他睡得熟,也没吵醒他。

现在多睡一会儿,晚也不会累。

扶游一觉醒来,发现秦钩就坐在他旁边,吓了一跳。

“你怎么没去宫宴?”

“说好了一起去,你不去,我一个人怎么去?”

扶游顿了顿,还是推推他:“你去,不然朝臣会说。”

秦钩一挑眉:“你怕他们说?”

“我想吃宫宴那道……烤鹿肉,你去端。”

“你还敢使唤我。”秦钩说着这话,却没有一点不高兴样,拍了一下他脑袋,“等着。”

他走之后,扶游才收敛了不太擅长做表情,『揉』了『揉』有些发酸脸。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试着支走秦钩,可是秦钩总是不肯走。

他要去找世公侯、去找文武百官,在他们面前做件大事。

他经派人去跟他们说过了。

扶游抱着宽大衣袖站起来,想要走出青庐,才掀开帘,就看见许多人守在外面,他一出去,有人迎来问他要什么东西。

扶游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回去了。

他回到案前,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往秦钩酒樽里加了点『药』粉。

做完这件事情,秦钩就回来了。

他堆成山烤鹿肉放在扶游面前:“吃吧。”

扶游没这个心思吃,想了想,还是直接拿起自酒樽:“先喝合卺酒。”

秦钩当然愿意,端起酒樽,将手伸到他面前。

手臂缠绕似交颈,两人各怀心思,仰头将樽中酒水一饮而尽。

喝了酒,扶游专心吃鹿肉,等着『药』效发,青庐里红烛烛光映照,照得一片暖黄。

秦钩解了外裳,靠在他边,看着他吃,目光炙热。

没多久,扶游也隐约觉得有些热,他直觉不对,转头看向秦钩。

秦钩笑了笑,指了指空了两个酒樽:“大约是崔直他们害怕我们是第一晚,就往酒里下了点东西。”

这就是完全在说笑话了,给崔直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往酒里下东西。

能做这件事情,只有秦钩自。

扶游下『药』还没起效,反倒是秦钩下先起用了。

扶游双手扶着桌案,还没站起来,就被秦钩一拽了回去。

他面全是紧张:“秦钩……”

“小黄雀,我们成亲了。”

“我不想……”

从唇齿之间,泄『露』出这两句话。

扶游艰难地推开他,得到一点清明思绪:“……我不要,求你了……”

秦钩他拽回怀里,额头抵着他额头:“我也求你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一次,秦钩一次忽略了他请求,或者说哀求。

扶游怔了一下,然后被秦钩扯回来。

扶游一脸惊恐,大约是想到了不太好经历,连转逃跑机会都没有,就被秦钩一按回来。

他脸『色』苍白,思绪恍惚,青庐里烛光摇晃,像是修罗地狱里恶鬼咆哮。

青庐外面都是侍从,听见里面动静,连忙退走,只有窸窸窣窣脚步声。

再然后,连脚步声也没有了,只有夏季零星虫鸣声。

红烛烧得厉害,噼啪炸开烛花。风吹动青布,吹在人脸,冰凉凉。

扶游猛地回过神,不堪地捂住自脸。

不是扶游,不是采诗官。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秦钩松开手,走出去,喊人端点水进来洗漱。

*

秦钩扶游放在床,给他盖被,然后自也在他边躺下。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一句话也不说。

不道过了多久,或许是秦钩下『药』『药』效过去了,扶游『药』才起效,总之秦钩睡熟了。

扶游剧烈地干呕着,从床爬起来,越过他,下了地。

他捡起散落在地礼服,皱巴巴,经不能穿了。

他干脆礼服丢到地,就这样赤着脚,梦游似,晃晃悠悠地、拖着步走了出去。

扶游掀开帘,走出去,冷风迎面吹来,让他清醒不少。

青庐外面人都走了,进宫赴宴百官也早经出宫了。

一个人也没有。

扶游回头,随手拿起一个烛台,吹灭红烛,蜡烛拔掉,『露』出烛台尖利铜刺。

他缓缓走向床榻那边。

秦钩躺在榻,睡得安稳,眉平和,勾着唇角,一脸餍足,满心想着可以和扶游重新开始。

扶游缓步前,一只手握着烛台,一只手抚过秦钩心口。

他看着秦钩,就落下泪来。

恍惚之间,他没抓稳烛台,烛台滑落在地,发出哐一声响。

他怎么会杀人?他不是秦钩。

扶游倏地回过神,转头看去,只看见夜『色』漆黑,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他后退了半步,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青庐。

夜风呼啸,扶游就穿着一单衣,赤着脚,披着头发,穿过走廊。

风吹动他头发与衣袖,他脸『色』苍白,彻底『迷』失了方向,每走过一个地方,就要在原地转一会儿。

兜兜转转,最后他走到了白日里祭天祭台下边。

他一开始只是想去吹吹风。

高一些地方,风比较大吧。

*

秦钩是天一头猛兽,他质本来就异于常人,他曾经被扶游用铜制花瓶敲了一下,都跟没事人一样。

扶游下那点『药』,他一刻钟就醒了。

秦钩醒来时候,青庐里红烛还没烧尽,烛影摇曳,还是原先场景。

可是扶游经不见了。

秦钩心中没由来地一紧,他迅速下了榻,一边披衣裳,喊人过来,一边将青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没有,全都没有。

他朝崔直发脾气:“人呢?扶游到哪里去了?”

一众侍从跪下回禀:“小们都在百步外守候,并没有看见君后离开。”

秦钩拍了拍昏沉脑袋,冷静下来:“巡逻侍卫、守宫侍卫,全部喊过来。”

十来个侍卫很快就过来了。

“属下在宫外守夜,并未看见君后出宫。”

“属下们在宫道巡逻,也不曾看见君后踪迹。”

秦钩烦躁,想要踹倒桌案,看见桌合卺酒,还是收回了脚。

青庐里东西,他一样都舍不得动。

秦钩转回头,一面快步走出去,一面厉声道:“去找,全都去找。重点搜查养居殿、凤仪宫,还有太后宫里。找到了立即回禀,不许伤他。”

“是。”

*

帝后大婚,陛下赏赐了许多东西,宫里宫外一派喜气洋洋。

月『色』通明,守夜报时宫人,帽戴着陛下今早赏赐宫花,走过长街。

恍惚间,他抬起头,忽然看见祭台,站了一个人。

今天白日里,帝后还在边办过大婚,昭告天地。

而那人一单衣,赤着脚,不道是怎么去,就站在祭台最高处——祭台正中大鼎,临风而立。

宫人吓得惊叫出声,丢下灯笼,扭过头就要跑,可是他才转过头,就撞了一群人。

秦钩一将挡路人推开,大步前,目眦欲裂。

他本欲怒吼,却忍住了,缓和了语气,有几分小心翼翼讨好:“扶游,怎么在面?”

扶游恍若未闻,仍旧站在铜鼎,赤着脚,像是踩着皇权与秦钩脊背。

秦钩欺侮他这么多回,他终于也踩了秦钩一回。

风吹动他衣襟与乌发,黑暗中,低低地传来一首有黄雀小诗。

“团团黄雀,无食我黍。来栖梧枝,无有所宿。”

小黄雀呀小黄雀,不要偷吃我粮食啊。请在梧桐枝稍歇息吧,我和你一样,今夜也没有落脚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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