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薄汗 (第2/2页)
国公夫人走进来,忍着笑从地上捡起毛笔,小心放到笔山上。
“想儿子了?”
某人一拍桌子,“胡说!”
国公夫人探着头看桌面,“那这是啥?”
国公爷气冲冲站起身,抬手将纸面掀过去。
“翅膀硬了!刚刚弱冠翅膀就硬了!”国公爷气得手痒,去寻他的弯月大刀。
国公夫人靠着桌沿打哈欠,“想和孩子一块吃饭就说呗。”
还需要这般计较几顿没吃。
“一起吃?我也得吃得进去!”国公爷寻到了弯月大刀,挥着手在书房里转起来。
自从梁昭歌手伤,祝久辞便一顿顿喂他吃,光喂饭不说,还时不时要问那人合不合口啊,需不需要汤呀?要不要再来一块啊?还想吃哪个呀?
生生能把同桌人腻死。
国公爷同他们吃了一顿饭便受不住了,大刀一挥把两个人赶回小院。
但是如此一来,国公爷就见不到他的宝贝儿子了,平日里公务繁忙,也就晚膳时偷得清闲,除了这个时机,再寻不着一府人团圆。
国公夫人抿着嘴笑。
书房门敲了敲,祝久辞探头进来。
“乖孩儿来的正好,你爹正想你呢。”国公夫人冲他招手。
“胡说!”
雷鸣般的声音吓得祝久辞一颤,小心翼翼抱紧怀中的礼单。
“药……药材写好了,您过目。”
娘亲帮着接过来,递给国公爷。
“磨磨蹭蹭,七八日了才写好!”国公爷挑眉。
祝久辞默默委屈,某人整日缠着他提一些无理要求,他几乎是熬着夜把这份礼单给写完的。
“行啦!”国公夫人笑着挡在祝久辞面前,“孩子都给吓坏了。”
国公爷手一顿,从礼单后面默默抬眼,冷冷道,“吓着了?”
“没有。”祝久辞蚊子声。
“哼。”国公爷将礼单卷好,“这才是我的孩子。”
娘亲笑着拿胳膊肘戳戳祝久辞。
祝久辞即刻懂了,乖乖巧巧道,“爹。”
“叫我什么!”
国公夫人也使出威严,“方才谁唤了自家孩子?”
国公爷把礼卷丢到祝久辞怀中,“赶紧送上去,仙医都等急了。”
“知道了,爹。”祝久辞和娘亲对视一眼,小心翼翼抱着礼单走了。
父子亲情到底血浓于水,虽说叫了二十年祝老将军,如今却是一句话便将薄薄一层纸捅破,说到底,父子二人从来没有间隙。
国公爷放下弯月大刀,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低头咬着牙关,满是苍老的手抚上脸颊。
当真等了太久。
祝久辞带着一众小厮满载着精致的药材浩浩汤汤去找仙医。车队停在陋巷口,几乎将小巷子堵严实。
他跳下马车跑进去,小巷微风习习,吹动他衣袖。
满腔谢意不知如何答复,原来世上当真有妙手回春之人,起死人肉白骨。
破旧的小巷很是昏暗,两侧的墙壁也极是破旧,偶尔扑簌簌落下灰尘,祝久辞也不躲,径直往里面跑着,大约快赶到的时候匆匆停下来,平稳呼吸,缓步走过去。
还未敲门,手迟迟停在半空。
破旧老门虚掩着,贴了一张纸。
白纸黑字:
玩儿去了,勿念。
手落下,敲门三声,虚掩的木门向两侧敞开,这还是祝久辞第一次从正门进去。
破旧院落依旧是那个破旧院落,仍是那几块碎石,几个永远不变的破篓子。
小屋子门窗紧闭,窗沿落着厚尺高的灰尘,像是几十年都没有人住过一样。
祝久辞一个人站在院落中,突然不知道怎么办了。
晚秋天凉,寒意入院来。
身后木门吱呀一响,祝久辞转过身。
曲惊鸿小将军迈步进来,抬眼瞧见祝久辞,美丽的面容一时惊讶。
“小公爷。”
祝久辞看他怀中抱着字画,想来也是前来感谢仙医的。
“似乎走了。”祝久辞看向破旧的屋宇。
曲惊鸿蹙眉,上前两步敲响房门。
没有答复。
曲惊鸿叹口气,走下台阶。
祝久辞唤住他。
近来几日曲惊鸿也常常去国公府看他,可是每每都欲言又止的样子。
祝久辞看在心里,却也没有心思多问,梁昭歌手伤严重需他时时照料,没有时间再分神去想其他的事情。
如今手伤已快痊愈,祝久辞终于有精力去面对他的伙伴了。
也终于没有理由再逃避下去。
“小将军,我晓得你这几日来府中要说什么。”祝久辞说得很慢,仔细在心中想着措辞。
细思这一遭事,似乎他们几个人都有错,也都没有错。
谁能说仙山遇险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萧岑本意也只是希望他们去仙山一探,哪会想到遇泥石流,更不会想到梁昭歌为了救他废了一双手。
世事难料,全然不是他们这群少年所能掌控的。
可此事一出,便是一根针插在二人心间。
究竟该谁先迈出一步去说,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都是在京城无忧无虑长大的少年,平生所遇天大的事顶多是砸碎了酒肆的一桶好酒,让府上赔了不少钱,叫爹娘骂上一顿,哪会有这般伤及血肉性命的事情。
祝久辞垂眸,低着声音道,“我知道你是要来说那日我与萧岑——”
“不是的。”曲惊鸿慌乱打断,“我这几日来寻你,不是说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杨维桢《二十咏·染甲》:“十尖尽换红鸦嘴……数点桃花泛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