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2/2页)
田蜜和康熙一晚上没睡,在承乾宫里换完衣服就到慈宁宫陪着说话去了。天一亮,宫门打开,男人和女人分开,男人到乾清宫去朝贺,女人往后面的坤宁宫来。
十四找准机会想把老八叫出来,却看见老八和一个陌生的官员到偏僻的地方说话去了。
十四左右看了看没人,自己悄悄地跟了上去,就听见这一个官员说:“这事您放心,要真是出事了,一切推到大千岁头上。自从明相走了,咱们就成了一盘散沙,多亏了八爷出手,要不然肯定会被索党的人欺负死,奴才们都知道该听谁的,请主子放心。”
十四听见八阿哥低低的笑了出来,忍不住朝前凑了凑,就听见老八说:“这种事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让爷知道谁不听话,到时候别怪爷翻脸无情。”
“您放心,奴才都知道规矩……”
八阿哥把手抬了起来,悄悄的走到走廊后面,一把伸出手去拖出来一个人,“十四?”
这个官员赶快把袖子甩开给十四请安,“奴才给十四爷请安。”
“你是旗人,哪个旗的?如今官居何职?叫什么名字?你阿玛是谁?”
这官员看了看八阿哥,八阿哥摆了摆手,这名官员飞快都退下去了。
老八松开手,把弟弟的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好歹是个爷们,怎么做出这样失了体面的事儿?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以后少做。”
“你凭什么说我?凭你跟我是一个额娘生的?还是凭你如今势大可以随便欺负弟弟?”
八阿哥听着这话带刺儿,低头瞧了瞧,发现这个小弟弟如今年纪也大了,吃得好长得快,站在这里已经能达到自己胸口了,过不几年就和自己一样高了。
想当年四哥如自己这样年纪,自己如十四这样年纪,那个时候自己就敢算计着捉弄老四了。这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把手放到弟弟的肩膀上拍了拍。
十四转头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这只手,光看手指上的一枚戒指就能看得出来是好东西。
“不知道的还以为八哥是皇后娘娘养出来的呢,这派头就能赶得上太子了,如今让人家瞧瞧这通身的气派和这身上用的配饰,哪像是辛者库罪妇养出来的。”
八阿哥明显动怒了,他一掌落在弟弟肩膀上,隐忍之下也用了几分力气,“胡说八道……你这么说考虑过额娘吗?”
“又不是我一个人是逆子,最起码我敢承认我额娘是辛者库出身,你敢承认吗?恨不得变成惠妃的亲子,摇尾乞怜,看上去好不可怜,都说求仁得仁,你都扮可怜扮到这份上了,惠妃施舍你什么了?”
八阿哥明显生气了,脸上的笑容也摆不下去了,“十四,大过年的哥哥不跟你计较,以后再让哥哥听见你这么说,哥哥不会再这么轻易饶了你了。”
“你最好不要饶了我,听说你特别神通广大,这宫里面的奴才们都说你的好,到时候你让人家一包药毒死我,记得别让我死那么惨,要不然额娘哭得太伤心。能为额娘做到这份上,你也算做了一个好儿子了。”
“十四,你嘴里夹七夹八的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不是已经说了吗?你不是不想认额娘吗?既然不想认,你也别让你媳妇儿整天来气她,我告诉你,她碰上你们两口子能少活二十年。也不知道上辈子他到底欠了你们俩多少?这辈子就跟钝刀子割肉一样割她一刀又一刀。你福晋过年送点布料,都是点夏天穿的,薄的能看见天光,你知道她在宫里面没什么势力整日如履薄冰,就不能给她送点冬天能用的?你知道她在宫里面人情往来都没个能送的东西,碰见别人生日了,年年都是她和宫女做的绣活儿,指望着拿你们家送进宫里面的东西跟别人走人情,大冬天的,她好意思把这么薄的布料送出去吗?你们家就算是施舍下人也不该这么随心所欲吧,更别说以前桩桩件件,跟你做兄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额娘生了你,真是不如不生。”
说完他就走,八阿哥真不知道福晋送宫里什么了,他又不操心这种事儿,他赶快拉着十四,“你把话说清楚……算了,你也别说了,这事是我不对,待会儿我跟你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为了额娘咱俩和和气气的,别再额娘跟前跟我顶嘴,回头过两天我让人给额娘送东西进来。额娘再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别再跟以前一样藏着掖着了。”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这一颗心对额娘怎么样的,你往后看。”
“我等着瞧!”
兄弟俩又回乾清宫,十四注意来往的官员,发现刚才跟老八说话的那个再也看不见了,来乾清宫的官员在新年朝贺的时候都是一批又一批,贺过了他们就直接走了。十四没见到人也没有多想,等到朝贺结束,大家都散了,皇子们到后宫跟娘娘们告别一声也都离开了。
八阿哥和十四一起去了永和宫,良嫔见到大儿子过来十分惊喜,能称得上是喜出望外。
“老八过来了,快来坐。想喝什么茶,前几天去隔壁陪皇贵妃说话,她赏了我十多种,对了,还有江南进过来的果茶花茶,都是挺不错的东西,等会儿你拿回去给你媳妇儿和喜塔腊氏。”
她有心问问儿子喜塔腊氏怎么了,可是刚见面这么问也不合适,想到等会儿子走的时候再问一声。
八阿哥端着茶杯把这宫里面的陈设看了一眼,都是一些半新不旧的东西,都能称得上额娘的身份,多余的贵重物件是没有的。因为是过年,所以不管宫妃还是宫女,都打扮得喜气洋洋富贵华丽。
他看着良嫔头上的饰品,忍不住称赞:“额娘头上这只八宝钗挺不错的。”
良嫔摸了摸,露出胳膊上的一只赤金嵌红宝镯子,“这一支吗?是王贵人年前送我的,她去看十五阿哥的时候经常来我这里坐坐,送了一对钗还有几支簪子,太华丽了,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能戴。原本是不想收的,她说她目前用不上,而且放久了颜色不亮了,还说给了七八位娘娘都送了,我看着大家都收了,也就收下来了。”
看八阿哥的眼光放在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上,就解释:“这是几年前你弟弟和十三阿哥玩儿的时候,把十三的衣服撕破了,我连夜做了一件新的给十三送过去,这是佟嫔的回礼,就是太贵重了,退回去她也不收,放了几年,我想着正好和这身衣服比较配就拿出来用了。”
八阿哥脸上扯出一个笑容,“王贵人和佟嫔太客气了,回头儿子给他们补上一份礼,这是正常的人情来往,人家再送了额娘收着就行,儿子又不是还不起这份礼。”
“不用你忙了,我都还过礼了。”
八阿哥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茶,场面就安静了下来,母子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十四在良嫔背后坐着,看到现场沉默了之后就忍不住嚷嚷:“额娘,儿子今天没吃几口东西,有饽饽没有,让他们端几盘子过来先让儿子垫垫”。
“有,刚才才送来还冒着热气呢,不知道这会儿还热不热了。有咸口的有甜口的,我记得老八喜欢吃咸的,十四喜欢吃甜的,让他们都端过来,你们兄弟俩分分。”
老八把杯子放到一边,配合的在一边等着。
四五个宫女鱼贯而入,在桌子上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八阿哥看出来了,皇贵妃也没有苛扣额娘,该有的也都有,宫里面进几位良善一点的娘娘,也私下里面用各种办法补贴了娘。
这个恩情得记着!
今年这个大年初一对良嫔来说确实是好日子,两个儿子都在,她给他们兄弟两个各夹了几块糕点放到盘子里,满脸笑容嘱咐他们多吃点儿。
可是喜气洋洋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八阿哥刚吃了几口东西,就有太监过来请他动身,“惠妃娘娘说有一段儿子没见过八爷了,请八爷过去说话。”
良嫔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又赶快挂上了微笑,“既然是惠妃娘娘让你去,赶快去吧。”
十四在良嫔背后对着八哥摆了一个冷笑,八阿哥坐着没动,“没事儿,咱们母子也有几天没说话了,儿子坐这里陪您再多说会儿话。”
良嫔也舍不得赶他走,可是有一句话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这两天我都没见你们府上的侧福晋?是怎么了?病了吗?”
八阿哥吃东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啊,是啊,前几天见了风着凉了,一个劲儿的流鼻涕,有些不雅观,所以就没让她跟着来”。
良嫔松了一口气,“人家从关外来到这里,不说别的,照顾好她也是应该的。”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都说她有宜子之相,早点儿生个孩子,额娘也放心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你看隔壁的皇贵妃娘娘,年轻的时候也争胜好强过,可是这么多年也变得慈眉善目了,不知道人家是怎么看她,额娘觉得她人好着呢,最起码额娘日子过的好好的,还平安生下了你们俩。”
八阿哥已经听出意思来了,这是让自己劝着点八福晋。
“额娘,您放心,没人欺负喜塔腊氏,儿子也会好好对她的。”
良嫔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惠妃娘娘等着呢,你快点去吧。”
“诶,儿子走了,过几天再来给额娘请安。”
八阿哥急匆匆的从宫里回家,在门口问了管事,得知福晋已经回来了。没有回后院而是把家里的几个管着后院的嬷嬷叫了过来。
心里想着额娘不会无的放矢,约莫福晋真的过分了,心里不踏实,悄悄的让自己的太监去打听喜塔腊氏的消息。
家里的太监侍女都是瞒上不瞒下,他们都知道一些事,可偏偏不能让八爷知道,这太监出去了一圈,也没问人,回去和八阿哥把话说了。
可后院的婆子也说了,喜塔腊氏病了,太医说不能见风,而且过年的时候病了,传出去也不吉利。
八阿哥胤禩,心思比大部分人更难以琢磨,他含笑听了,又看了这些人是福晋的陪嫁,心里面就有几分不相信。自己的贴身太监回来之后,虽然话说的委婉,但是他心里面已经想到了。
当时就去后院看了侧福晋,喜塔腊氏病得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了。八阿哥刚进院子的时候,这院子一屋子的奴才都在哭诉告状。他两耳不闻直接进了屋子,撂开床帐一看,喜塔腊氏病的皮包骨头,当初人家是一个前凸后翘身材匀称的大美人,眉清目秀一张樱桃小嘴。如今再看,竟然病得跟鬼魅一般。
喜塔腊氏咳嗽了几声,八阿哥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苦了你了,放心,往后再不受这样的罪了。”
喜塔腊氏不给一点反应,闭上眼睛养神。
八阿哥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看了看这里虽然有炭盆,但是碳不好,屋子里面有一股烟味儿。
再加上这屋子里面有病人,味道就有些不好闻,出了屋子之后,外边院子也显得非常破败。
终究是侧福晋,比福晋还先进门,人家也是正经选秀出身,也是高门大户家的女孩,更何况祖上还连着一点亲。
八阿哥心里埋怨八福晋,随后让人把后院一分为二,正月里不好动工,过了正月之后将整个院子拆开,东路归侧福晋,中路和西路归福晋。用两套奴才,造两处厨房配两套账房。“既然她们相处不好,以后也别来往了,隔着一道墙将来老死不相往来吧。”
八阿哥出了喜塔腊氏的东路院子,立即调拨人手给喜塔腊氏,以前家里面的奴才通通归给福晋。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八福晋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立即让人去查,跟着老八在永和宫里的奴才不算少,总有那么几个嘴不严的。
八福晋知道之后,忍不住对着良嫔怨恨起来,“有她这样的老虔婆吗?人家都盼着儿子儿媳妇和和美美,就她为人歹毒,抬举侧室打压嫡妻。”
周围的人赶快去劝,又哄着她等会儿别跟爷们闹,“您就说您被下面的奴才哄了,给咱们八爷请罪,回头让他回心转意了再把中间的墙打通,到时候把侧福晋再攥到手里,他日搓圆捏扁还不是您说了算吗。”
八福晋怎么可能伏低做小,她也不是这样的人。要让自己手下的奴才去东边闹,可是东边也有不少人手,如今都开始归置东西。
两边闹得不可开交,被德高望重的太监骂了一顿,又亲自来跟八福晋说:“过年呢,两边闹得不像样子,回头传到宫里面了皇上怪罪起来,您和咱们爷都要进宫领罪。”
八福晋心想,这事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自己的脸面都已经被踩到地上了,宫里早晚会知道。
心里面怨恨的想着明天回到王府就不回来了,让王爷跟自家爷说说,要是不同意自己的说法,到时候自己就住到王府。
然而八阿哥不是几年前的八阿哥了,王府也拿捏不了他,夫妻两个人大年初一都没见面。八阿哥忙的事情比较多,再加上又被弟弟指责了一通,跟额娘在一块儿说了几句话,发现额娘用的东西确实寒酸。
心想着既然自己两个额娘又有后面两套后院,不如让喜塔腊氏孝敬永和宫,让郭络罗氏孝敬钟粹宫。所以把后院儿的钱粮大权收回来一分为二,给了两个女人。
又让太监赶快置办东西,悄悄的送到永和宫去。心里面忍不住反省自己最近几年两只眼睛光盯着外面,却忽略自己身边。
九弟和十弟和自己有了离心之兆,十四马上长大,自家亲兄弟关系好了不比外人更好用?而且就算怨恨额娘当初抛弃自己去了永和宫,可是回头想想,自己虽然怨恨,但是额娘做的并没错。只不过到如今心里面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罢了。
毕竟是亲额娘,哪怕母子当中有再多的不满再多的隔阂,可是坐到一起仍能感觉到亲近。惠妃娘娘不是不好,大哥不在的时候自己和她确实是一对母子,可是大哥在了,自己就现了原形。
他在书房里面坐了半晚上,黑灯瞎火也没点灯。就今天的事情,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的掌握全局。就宫中而言,仍然有很大的漏洞。甚至连自己家的事儿都没有管好,忍不住反问:“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他拍了拍手,门口守着的人赶快进来点灯,他对一个跪在阴影里的人说:“让江南全部安静下来,所有的计划停止,要是有人不听,送他一程。江北的放缓,京城的事儿爷亲自布置。明天一早这个消息就送出城区,正月十五之前要让所有人知道。出门的时候把何先生请来,爷有事情跟他商量。”
这个人悄无声息的出去了,八阿哥把自己的太监叫了过来,“明天去把九爷和十爷请来喝酒,就说爷跟福晋吵架了,咱们家的事别瞒着,一五一十的跟他们说,就说我心情不好,特意在家里摆酒,请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
然后把烛火端起来,打开书柜的抽屉,一抽屉白花花的银子,随后立即关上抽屉。
门口有人问:“八爷?”
“请进来,请坐何先生,今天这么晚了把你请过来,真是对不住了。实在是今天有些事儿让胤禩感受到了当头棒喝。所以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特意来找您商量。”
“八爷请讲?”
“江南的帐做的天衣无缝,又有江南受灾的事情在那里放着。李煦截留了内务府银子,可皇贵妃还是觉察到了。胤禩早年在宫里的时候曾听一个老宫女讲过,这后宫里有两个人不能瞒着,是太皇太后和皇贵妃。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仙去多年,皇贵妃还在,平时只觉得这是一个心软糊涂又耳根子软经常犹豫不定的妇人,可是光从一个账本上就觉察出不对,还能哄着皇上查江南,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果真的查了,李煦有暴露的危险,所以,这笔银子怎么办?要还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