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孤立如果你看着我,你就会爱上我。 (第2/2页)
“不会唱也没关系,我把词给你投影在面前,到时候你对口型就可以了……等下,你会对这个语种的口型吗?我是不是还得给你模拟唇形投影出来?”
施莺莺突然觉得系统不厌其烦地念叨的架势和某些人有点像。
可是至于和谁像?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很有夫妻相而已:
不能怪她这个比喻突兀,毕竟她记忆中的另一个人虽然也是一样的絮叨,但她『操』起心来的时候别提多熟练了,滴水不漏面面俱到,完美地弥补了施莺莺记忆中对“母亲”这个角『色』的印象空白;而系统每次打算提供帮助的时候,虽然也能顾及到方方面面,但总归有些因为『摸』不清她的真实水准而生的手忙脚『乱』,甚至还极有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简而言之,就是母爱如山,父爱如山体滑坡。
——不过这么去比喻一串数据集合体也太好笑了些,于是施莺莺很快就把这种熟悉感抛到了脑后,抬眼看了下对面墙上的投影仪,上面赫然写着对全部参与试镜者的要求:
《莎乐美》任意选段,合唱独唱各一。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在选女主角,也就是以她的名字为全剧之名的莎乐美公主,可一整个班级的人都在这里:
因为她们要从这些人里挑选能和自己合唱的搭档。
然而原主却遭到了孤立,在收下了左琳的“小小心意”之后,根本没有人愿意跟她搭档。
施莺莺往周围看了看,果不其然,周围所有的男生们全都避开了她的眼神,半点要对即将上台的她伸出援手的意思也没有。
而原主原本定好的那个搭档尤其坐立不安,在她的眼神扫过去的时候,耳根当场就涨红了,甚至一路延伸了下来红透了脖子,让他看起来活像只煮熟了的大虾。
在确定自己真的陷入了相当孤立无援的处境后,施莺莺这才很遗憾地叹了口气,就好像她真情实感地为左琳感到惋惜,“你的手段也不过如此”似的,对系统道:
“不用了,我自己能唱。”
“但是在我的试镜开始之前,这里有个代码需要你植入现场的设备,它包含了两部分……”
系统一头雾水,不得不打断一下施莺莺的话好让自己弄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停一停,停一停,你什么时候写的代码,这玩意儿又是要用来干什么的?”
“刚刚走神的时候写的。”施莺莺解释道:“将代码植入录音摄像设备,原本应该只负责转录的机械就会自动开启直播,并进行后续一系列推送事宜,这就是这串代码的前半段作用。”
系统觉得自己已经明白施莺莺想干什么了,便接过了这串代码,准备着手植入,同时不服气地咕哝道:
“其实我也能写,你跟我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呢?我还真以为你在这么关键的试镜前吓到走神了。”
“那可不行,我们的算法不一样。”施莺莺温声道:
“如果让你来写这串代码的话,后续的推送直播成品会是怎样的呢?”
系统立刻按照最高效的,能吸引到尽可能多的人的方式回答了她:“全屏推送,以获利广告的方式出现手机弹窗,无差别推送到所有人首页,对正在联网观看视频和音频的人进行无缝衔接播放。”
听起来很烦,活像营销组织才会采用的手段,但不得不说,结合这个世界“娱乐至上”的设定,一时间似乎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能超越这种信息轰炸式的推送:
受众是有限的,他们能接受的信息也是有限的;但想要进入娱乐圈赚钱的人越来越多,能创造出来的信息也越来越多,时日一久,便形成了供需极不平衡的局面。
塞满花瓶的选秀节目层出不穷,直播噱头越来越离奇,综艺节目下限日创新低,电视剧和电影的题材更是花样频出百无禁忌……人人都处于信息过载的状态里,被娱乐公司、工作室和各路明星压榨干净最后一点油水,成为一棵干巴巴的韭菜。
在这样的局势下,想要在日益膨胀的信息巨流里脱颖而出,除了把自己变得更引人注目的填鸭式推送轰炸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吗?
——有。
正在待场的31号已经上去了,负责叫号的工作人员已经大声喊出了她的号码,施莺莺也不和系统继续解释,只扔下了简单的一句话:
“我建议做个减法,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别说正在投放这串代码的系统『摸』不着头脑,就连接收到了这个直播推送的人们也有点一头雾水:
这什么玩意儿啊?
整个直播窗口都黑漆漆的,封面上没有大秀身材和脸蛋的俊男靓女,也没有特别吸引人眼球的猎奇东西,周围更是半点常见的,用来吸引人眼球的花边亮片爱心小星星的装饰都没有。
要不是看在它的上面挂着一行明晃晃的“传媒大学音乐剧电影《莎乐美》女主角试镜现场”标题的份儿上,这也是直播?和周围一堆五彩斑斓五光十『色』争奇斗艳的直播窗口一比,这简直就是个被靓妹们夹在中间手足无措的清汤寡水小可怜。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实在太朴素、太简单了,以至于收到这条推送的人心里都竟然罕见地有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你可是堂堂传媒大学,年年都在往娱乐圈里输送新生力量的基地,连搞宣传都不懂吗?这还是音乐剧电影的试镜现场,一看就是高水平的那种,你就弄这么个窗口?糊弄谁呢!算了,看在你的推送特别简单又不烦人的情况下,就点进来看看好了,正好放松一下脑子。
在人人都被过量的信息冲击得头晕目眩的当下,这么一道简单的“减法”题目,竟然出人意料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点进这个看似空无一物的直播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每一个点进来的人,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最先进来的人也是从头到尾围观了这场试镜闹剧的人,毕竟首先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也是那块标明了要有合唱和独唱两部分的投影仪屏幕,可画面中出现的人只有一个。
不光疑『惑』的是他们,正在负责录制——但是在观众们看来是直播——的工作人员们也暂时叫停了试镜,问道:“你的搭档呢?这位同学,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需要帮助吗?”
在原着里,男主程志远就是在这时得知了原身的困境并赶到了现场,在门外以不『露』脸的方式出声参与了进来,帮助原身完成了合唱部分的试镜,让原身得以通过试镜的同时,也让左琳日后得知真相的同时,也更进一步地记恨上了她:
他都这么帮你了,你还说你们没关系?鬼都不信!
然而施莺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系统提前一步在她脑海里发出了红『色』级别的高危警报:
“一级紧急情况临时通知,男主程志远因受汽车抛锚和交通拥堵等多种因素影响,将无法按照原剧情抵达录音室为宿主解围,请宿主自选通关方式。”
可是出于系统预料的是,施莺莺半点惊慌的神『色』都没有,甚至还对眼下这种近乎完全是个死局的场面表现出了一百二十分的满意:
“太好了。”
她甚至还对着工作人员愉快地笑了笑,从不少人当场呆住、甚至直到她站在了设备环绕的中心都没能缓过神来的反应判断,她的好心情的确半点不掺水:
“在场所有人都可以是我的搭档,我不用挑选。”
这下别说收了左琳的贿赂的同学了,就连看直播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明明要展示合唱环节,却半个搭档都不带,直言全场人都会配合她,这未免也太狂妄了吧?还是说,她其实半点准备也没做,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可要是那样的话,这不就是个花瓶美人了?未免有点对不起那张脸……
所有的猜测都在她的歌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截止。
明明站在摄像机和麦克风前的,是一位穿着半点多余装饰也没有的黑『色』长裙的年轻女子,但在那道能直抵人心的声音响起后,她便不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
刹那间时光倒转,光影变幻下,她便是希律王与希罗底之女,是犹太王国的公主莎乐美。
是爱,是死。
她对着屏幕外目不转睛的观众们投去脉脉而冰冷的眼波,对着刚在还在说小话、在背后讽刺她的同学们伸出手,开口道:
“大家都在说这个人,我认为连陛下都害怕他呢……可是你,甚至连你,你也害怕他吗,奈拉伯斯?”
——不怕,我才不害怕!只要你能对我说话,你能注视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在你的面前,我不怕任何人!
于是第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是被这份近乎魔『性』的美而吸引得情不自禁开口的,她原本的那位搭档的声音:
“我一点都不害怕,公主,不过陛下曾经正式下令,禁止任何人打开这口井的盖子。”
直到他条件反『射』也似的说完了台词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刹那间后悔莫及:
他都拿了左琳的钱,却在此刻出尔反尔地帮了她?糟了糟了,万一这件事被左琳给记仇的话,自己以后只怕都再也没法跟左琳搭上边,没法借用她的关系和人脉了。同学们又会怎么看自己?明明说好了一起排斥她,结果自己却临阵脱逃了,以后是不是就没法融入班集体了?
然而他的担忧和后悔没能持续过三秒钟。
因为在得到了他的回答之后,施莺莺的眼神半点也不停留地从他的身上掠过去了,就像是掠过水面的暗蓝『色』蝴蝶似的,美丽优雅,却连一丝水波都吝于赐给那些被她扰『乱』了心绪的河流:
“你会为我这样做的,奈拉伯斯。等到明天,当我的轿子通过大门之时,我会为你抛下一朵小花,我会隔着面纱对你微笑。”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会回应我绝望的渴求,你真的会赐予我你的笑容与花朵?那么,只要能得到这份殊荣,我甚至可以为你去死!
于是第二道声音响了起来,赫然是刚刚还在这帮学生里占据话语权的那位领头的男生。
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纠结而狂热的神『色』,不知道是被施莺莺的声音带入了《莎乐美》的剧情中所致,还是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也收过钱、按理来说应该孤立正在台上曼声歌唱之人所致。
但不管他在为什么纠结,这份为难却让他的表演更加真实了,连说话的尾音里都带上了象征着动摇的震颤:
“我不能,公主,我不能违反命令。”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观看直播的行列,越来越多的人在她的容『色』与歌声下震颤屏息。
明明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水平还没到能全息投影和模拟复原的地步,按理来说,不管怎样的美貌与歌声,在经过仪器和设备的转接后都会被迫削弱几分,然而她却宛如高高悬挂在天边的星辰般,那么的冰冷美丽,亘古不变,始终如一:
为什么人类自古以来,便如此执着地想要探寻天空,触『摸』星辰?
一定是因为他们也感受到了这宛如神灵的注视,感受到了星辰亘古不变的神秘得到投影吧?
在那双宛如含有大海与星空的暗蓝『色』双眸的注视下,她的目光所过之处,便是她的领土,无人不为她臣服,她的美便是她的长/枪利剑,她的歌声便是她无往不利的千军万马:
这个世界上,谁能拒绝爱?谁能逃避死?
她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留给了原本该站在她身边的搭档接上台词的空间:
“看着我,奈拉伯斯,看着我。啊,我知道……你很乐意帮我。”
——是的,不管你要求什么,我们都会去做的。
于是第三道声音响了起来,或者说,无数人的声音齐齐响了起来。
不管是在这间录音室里的学生们,还是在屏幕外对音乐剧略同一二,知道接下来的台词该是什么的人,在此时此刻,在不同的地点,以同样狂热的姿态补全了这一幕诡异却又盛大的合唱:
“让先知出来,莎乐美公主要见他。”
施莺莺微微抬起眼来,从长长的睫『毛』下漫不经心地随便瞥了一眼,可是只要一眼,也足以让屏幕内外的人同时激动得浑身颤抖:
那是何等傲慢又魔魅的神态,她就是美丽本身,是原罪本身,是诸恶汇集的国度里,能用一支七重纱的舞蹈换来圣人头颅的公主殿下。
直到这时,始终被这份近乎魔『性』的美压制得大气也不敢出的工作人员们,也终于明白了她刚刚说的“我不需要搭档”是什么意思:
哪怕再抗拒和排斥她,甚至与她素不相识,可是在她的引导下,在她的歌声里,只要被选中的人还存有一点神志,那么他就要被引入剧中,成为她座下的臣民,身边的羊羔——
总归是倾尽所有,只为衬托出她的美,只为得到她漫不经心一回眸的配角。
无人能与她比肩。
不过经过设备的传导之后,这种魔魅的感觉还是被削弱了几分的,以至于现场工作人员都还没反应过来呢,最早进入直播间的那一批观众便自发地为施莺莺讨起公道来了:
“虽然她这么说了,但我还是觉得,明明在合唱环节里,她却没有搭档这件事很不合理。”
“就是,而且如果能给这么好看、唱功又这么棒的女生当搭档的话,这要是换在我们班上,那还不打破头地来抢这个名额?反正肯定不至于让她落单。”
“要是有她当搭档的话,没准自己的试镜分还能被带着往上提一提呢?不会有人还不知道搭档的重要『性』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么说是没错啦,但是你没看到标题么?上面可明晃晃地写了,这是《莎乐美》的女主角选角现场,甭管你今天唱得好还是不好,反正都不选你。”
突然有人想到了一个不太乐观的可能:“……等等,这么说来,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我也……”
有人心直口快地当场就在越来越热闹的评论区把自己的推测发了出来,还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用了特地加粗过的红『色』大字:
“去搜搜之前的试镜片段,不就能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被孤立了吗?”
就在这个推测出现的下一秒,刚刚被系统植入了所有设备的代码,终于开始了它的第二段运作:
同样前来试镜女主角的十几段视频被齐齐传到了网上。
而这段突然开启的“音乐剧电影女主试镜”的直播,已经引发了比当下最热推的101选秀节目更热闹的娱乐狂欢,可以说这十几段视频在被传到网上的那一瞬间,就让无数吃瓜群众兴致勃勃地点了进去。
除去想看看“刚刚那位32号是不是受到了欺负”的原因外,还有不少人的心底其实是抱着分量十足的期待去的:
和别的正常而言,会按照年龄大小进行学号排序,以求尽可能做到公正公平的学校而言,传媒大学按照入学成绩进行学号排名的方式一直以来饱受诟病。
但不得不说,这种排序方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能大大减少前来选角的人要花费的时间,只要着重关注学号排在前几位的学生就可以了:
越靠前的,入学时的成绩就越好;所有人都接受着同样的教育,有着同样的资源,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而在这种时刻,结合一下她身上排名32号的、明摆着是最末端的学号,再结合一下这所大学用来排列学号的方式,把不少人的胃口都吊在了半空中:
连一个排在末尾的学生都能唱得这么好,看来传媒大学果然藏龙卧虎不可小觑,快让我听听前面的是不是唱得更好……
然后就又没有然后了。
他们兴致勃勃地点进来,又怒气冲冲地秒速关掉了十几个窗口冲回了原来的直播间,趁着独唱部分还没开始的时候,将所有的失望都转换成了对这次试镜是否真正公平公正的质疑:
“我看了前面的视频回来了,传媒大学,1号左琳,就这,就这?我还以为是哪家乌鸦在我窗边的树上来了个大劈叉痛到发出老黄牛都要吓掉胎的惨叫呢。”
“不至于,朋友,也最多就是‘呕哑嘲哳难为听’的级别吧。”
“撇开主观判断比较强的这方面不谈,我只在意一点,为什么别人都有搭档,可就她没有?这不合理。”
当然其中也不乏反对的声音,或者说,受“成绩越差的人学号排名就会越往后”这种传统观念影响的人太多了,他们一时间真的没办法把这个一看就是全班吊车尾的32号和刚刚那道天籁之音联系在一起:
“我还觉得她一个32号唱得好也不合理呢。”
“也不至于把一个素人捧到这么高的级别上,传媒大学历年的期末考试视频不都会放在官网上吗?我刚刚已经看了前两年的回来了,她的表现虽然不差,但也绝对好不到这个地步,刚刚肯定有人给她调音,还是看看她接下来的独唱表现如何吧。”
系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展,终于在心里对施莺莺心悦诚服地竖了个大拇指:
她算得太准了。
自从这段代码交到它手里之后,施莺莺可以说就完全失去了对它的『操』控权:
她不能判断第一部分什么时候开始运行,也不能判断第二部分什么时候开始生效,而这对她的全盘计划而言,都是致命的漏洞所在,不管哪个环节出现了时差,都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如果第一部分开始得晚上那么几分钟,那么点进这个直播间的人,就没有办法听见工作人员对她“没有搭档”的疑『惑』,自然也就不会有后续的这部分争论和好奇。
如果第二部分开始得早上那么几分钟,原本该源源不断涌入直播间聆听她的歌声的人,就很有可能半道拐去这些视频里,不会来直播间被科普“这是一场没有搭档的合唱”的异常之处,也就不会帮她说话。
可如果将所有视频公布到网上的代码运行得稍微晚上一些,那么看不到这么惨烈的对比现场的观众们,就会自己去找别的代餐,进而降低对她的兴趣,这次直播也就只会像乍现的昙花般,热闹过后就消失了,哪里还有这么大的后劲儿呢?
果不其然,几分钟过后,传媒大学的官网、公众号和官媒等各地,便陆陆续续地有了与此事相关的留言:
“你们正在进行的音乐剧电影《莎乐美》的试镜,真的合理吗?为什么有人明明在合唱环节却没有搭档?”
“巧了,我也在看这个。别的不问,我就问一件事,1号竟然在唱功上比不过32号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说明贵校的按成绩排列学号的方式已经失效了呢?”
“给32号一个机会吧,我的舍友说他死前想看到32号的莎乐美公主。”
“我作证,我就是他舍友……我靠,我还真的是?!”
负责管理留言的人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些评论,立刻抄起旁边的座机,打算接通这个音乐剧电影试镜组联络人的电话:
不该啊,按照谢导这些年来行事稳健的作风,她又不缺这点流量,怎么会在还没尘埃落定的时候,就把试镜的过程对外直播?
然而不管他心急如焚地拨几次电话,都没能成功,因为施莺莺的独唱部分已经开始了:
为了保证录音录像尽可能达到完美记录每个人的实力的地步,工作人员全程都会或关机或静音或开启飞行模式,总归都是通过与外界完全隔绝,进而达到收获无干扰的最好音质的效果。
在背景音乐响起的那一瞬,直播间里宛如坐了火箭似的“噌噌”往上直窜的人数,瞬间又攀升上了一个新的高峰,人人都在沉默而战栗地等待她开口歌唱——
“我现在要吻你的嘴,约翰,我说过的。”
在《莎乐美》的故事里,这位极具魔『性』之美的公主在见到圣人约翰的第一眼,便疯狂地爱上了他,在求爱未果之后,恰逢希律王、即她的继父让她跳舞,并许诺可以给她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全部的东西。
于是莎乐美应下了这个请求,跳起了七重纱之舞,这支在苏美尔的神话里,与胆敢下地府的女神伊南娜息息相关的舞蹈:
在冥界女神的威能面前,伊南娜每穿过一重大门,守门人就会依照冥界的规则,从她身上取下一样物品,于是她依次失去了自己的王冠、耳饰、项链、手链、脚镯与衣物,最后赤身『裸』体地来到了自己的妹妹,艾蕾什基伽尔的面前。
——在希律王的请求下,在爱情与死亡的催促下,莎乐美开始跳舞,她开始褪去身上的薄纱,她的长发与胴体一并柔软地舒展。
艾蕾什基伽尔从王座上走下,与伊南娜展开了斗争,要从胆敢冒犯她的孪生姐姐手里扞卫自己对冥界的绝对统治权;而最后艾蕾什基伽尔也成功了,她将伊南娜吊死在了钩子上,悬挂在自己王座的前方,以此警戒胆敢步她后尘的人。
——圣人约翰的头被取下,被放在了银盘子里呈上来,莎乐美在血泊里欢笑与舞蹈,俯下身去亲吻死者紧闭的眼睛,冰冷的嘴唇。
如果一定要在《莎乐美》这部音乐剧里选取表现难度最高的一段,那么“希律王不得不如约赐死圣人约翰,而莎乐美终于能得偿所愿地亲吻他的头颅”的这一段,无疑是多少歌者终其一生只能得起形却未能得其神的部分:
爱情,死亡,罪恶,黑暗,希冀,渴望……种种复杂难言甚至晦涩到沉重地步的感情尽数凝聚在这混杂着鲜血的一吻里。
就好像创造了这部让世界都为之震动的伟大戏剧的王尔德,他那传奇而苦难的一生,他那无妄的牢狱之灾,也都从这一刻就有了命运的注脚了。
前来试镜的都是聪明人,于是她们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一段,分别选取了不同的独唱部分:
有的人专注于歌唱月亮的美,“宛如一朵银『色』的小花”;有的人在故作哀愁与天真地抱怨着自己的苦恼,“在这里我能够自由地呼吸”……
只有她,仿佛那个终于从简简单单的《圣经》原文里,受了母亲的指使而要求圣人头颅的女子,终于得以在现世从阴影里亭亭地伸展开来,成为了爱欲与死亡的化身。
“我是不是说过呢?我说过。”黑发的女子噙着满满的笑意低下头去,仿佛那空无一物的手中真的有盛着圣人头颅的银盘子似的,对周围震悚不已的士兵和国王发出宣告,她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不在乎自己的命运,在这一刻,她的眼里只有自己得偿所愿的爱情:
“如果你看着我,你就会爱上我。”
在那一瞬间,不管是通过头条推送点进来的,还是通过这个莫名出现在他们首页的直播点进来的,亦或者是被同伴疯狂卖安利给带进来的人,统统屏住了呼吸,在这一刻的歌声里震颤得不能自已:
“很好,我知道你会爱上我,爱情的神秘远胜于死亡。”
——正如圣人约翰的台词所说的那样,她是巴比伦之女,是所多玛之女,是从即将接受万军之王的圣裁的罪恶之城中,诞生出的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不义”。
她是受诅咒的人,可人人都会爱上她。
伴随着这道声音在越来越多的移动设备上的出现,某座大厦里,正在半阖着眼睛听下属报告的男人突然比了个“停止”的手势,往坐在长桌最末端的那人看去,冷声道:
“你刚刚在看什么?”
别说,这人刚刚的确在开小差。
毕竟他负责的安保部门和现在正在讲下季度宣传方向的广告部门八竿子也打不着啊,于是正当无聊的他就随手点了一个出现在他首页的音乐剧电影试镜直播:
就算他听不懂音乐剧的好坏,但是至少他眼没瞎,有欣赏演员好不好看的审美啊。
不过做这个宣传的人也太不聪明了,明明有这么好看的试镜人员却不把她放在封面上,只有光秃秃的这么一片黑屏幕,也太不吸引人了吧!
要不是他常年被过分密集的信息推送得都有了逆反心理,抱着“我宁愿点开这么个半点花样也没有的朴素直播间也不要被轰炸了”的心态点进去,只怕肯定会和这个美得用他贫瘠的词汇都无法形容千分之一的女子错过了吧?
只可惜他点进去的时候,试镜显然已经到了最末的部分,他只来得及听到一句“爱情的神秘远胜于死亡”,直播就结束了:
所以他们的老板这是什么耳朵?莫不成是狗耳朵吧,就这几秒钟的歌声,他还开了最小的音量『插』了耳机,都能听见?!
胆敢在会议上开小差的这人都做好要被扣工资的准备了,结果没想到他们老板不仅没跟他计较,甚至直接掐断了投影仪的电源,终止了这场会议——这对一个工作狂而言是何等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频率和天上下红雨差不多——对身边的助理问道:
“刚刚唱歌的人是谁?”
很明显被这番作为给震惊到了的人不止他一个,不少人目瞪口呆地私下交换着眼『色』,觉得今天已经不止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地步了,应该是彗星撞地球侏罗纪时代重临:
虽说现在是个娱乐至上的年代,但他们的老板似乎从来都和这些东西绝缘,怎么今天突然就拿出了这种疯狂追星的架势来了?
眼看着往日做事最利落的助理都僵住了,年轻男子微微地皱起了眉,屈起食指在桌边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