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檐角窥真 (第2/2页)
檐角最后一粒赤瞳珠碎成齑粉时,沈墨瞳的银丝突然僵在半空。阿樵的贝刀刮过她锁骨护心鳞,裂纹里渗出墨汁:";这鳞片……是画上去的?";
";林阿阮好手段!";沈墨瞳的银丝寸寸断裂,";竟用赝品骗了我十年……";她忽然撕开颈后缝合线,皮肉下赫然嵌着半枚顶针——与小鱼手中的残片严丝合缝。
歌女濒死的嗤笑从瓦砾堆传来:";你每日对镜梳妆时……就没发现……咳咳……耳后少了颗痣?";
铜镜突然映出诡异画面:二十岁的沈墨瞳正在给七岁的小鱼点痣,朱砂笔尖沾的不是胭脂,而是银丝蜈蚣的血。
";原来我才是赝品……";沈墨瞳踉跄退到残镜前,溃烂的指尖抚过镜中倒影。那倒影的耳后痣正渗出血珠,凝成小楷:**替身契**。
小鱼旋开伞柄第五道螺纹,掉出的半截银簪刺入暗格:";娘亲说的真镜,是这面么?";
虎斑贝突然开合,贝肉里的小鱼执笔蘸血,在船板刻下最后一笔。溟沧楼废墟应声重组,瓦砾化作墨线缠上沈墨瞳四肢:";时辰到了……";
阿樵的耳后鳞片突然飞向檐角,嵌进铜铃困龙纹的缺口。铃舌震颤间,暴雨倒流回云层,露出墨色苍穹上的银丝网络——每根丝线都牵着个玉蝉蛹,蛹壳上映着不同年岁的小鱼。
";这才是真正的命盘。";林阿阮的残影浮现在银丝交汇处,";苏锦娘以为夺了赤瞳珠就能控局,却不知珠子是饵……";
沈墨瞳忽然暴起,银簪刺向暗格中的虎斑贝:";我活不成,你们也别想破……";
贝肉里的小鱼突然睁眼,手中贝刀穿透镜面,正扎进沈墨瞳眉心。溃烂的皮肉下,三百银丝正将她的魂魄拽向铜铃:";时辰到……该换戏服了……";
胭脂铺废墟里飞出十二幅《血海嫁衣图》,新娘盖头齐齐掀起。每个盖头下都是沈墨瞳的脸,她们齐声吟唱:
赤瞳照影影成双
墨线缝魂魂入框
十年不过笔锋转
醒时方知戏一场
阿樵的贝刀突然钉入地面,刀刃刮开的青石板下露出青铜镜台。镜面映出的不是废墟,而是万历三年的采珠船——林阿阮正将护心鳞按进七岁小鱼后颈,银丝从金印边缘钻出,悄然缠上苏锦娘的魂魄。
";原来困龙阵困的是她……";小鱼指尖触到镜面,波纹荡漾间,二十岁的自己正在船头作画。宣纸上的《渤海仙居图》逐渐覆盖现实,将沈墨瞳溃散的身躯卷成画中墨点。
穿杏黄衫子的七岁小鱼蹦跳着掠过镜面,虎斑贝里飘出新童谣:
谁人执笔绘沧桑
墨骨生花葬红妆
檐角赤瞳今犹在
不见当年画皮娘
铜铃骤响,最后的赤瞳珠灰烬里浮出半卷血契。小鱼展开泛黄的纸页,林阿阮的绝笔在暴雨中显现:
以身为饵十载整
诱得贪妄入画屏
待儿焚尽伪契日
方见檐角真月明
阿樵的耳后鳞片突然尽数剥落,在镜台前拼成贝刀全貌:";该烧了这伪契。";
沈墨瞳的残躯在银丝缠缚中化作墨汁,渗入《血海嫁衣图》的新娘盖头。当最后一滴墨渍干涸时,胭脂铺废墟里升起十二盏鲛灯,灯芯裹着的赤瞳珠里,映出二十岁小鱼执笔立在船头的身影。
";该收网了……";
镜中的林阿阮轻叹,笔锋扫过现世檐角。铜铃";锦";字在墨色中重铸为";阮";,铃舌坠下的刹那,整幅《渤海仙居图》倒卷着将众人吞入未干的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