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吴筑 (第2/2页)
李之罔把手术刀拔出来,放任尸婢子的尸体倒在地上,但见她的肚子裂开个大洞,几百双手从中爬出来。他有心去阻止,但手实在太多,他只踩碎几十只便漏了好几只手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逃出去的手往一个地方爬去,按响藏匿起来的按钮。
房间内开始闪烁起昏红的光芒,李之罔知道自己终归还是棋差一着,没能阻止,不去看尸婢子化为数千万块,无数白色蛆虫从她体内爬出的可怖画面,径直回了高台。
当他回到高台的时候,发现入欲竟然恢复了原样,跪在鱼九则面前,连神色也变得和善许多。
“入欲,我当时教过你,不得从恶,但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你们擅杀良善,灌人血肉,你们已变了太多。”
“徒儿有错,请师父责罚。”入欲埋下首来,不敢直面鱼九则审问的目光。
“诶,你不能活,但不是首恶,我且暂饶你一命。现在忙活起来把,把警报关了,我现在要去找你师兄,多拖点时间。”
入欲答应声,爬到自己的床上,不知鼓弄了什么,房间内的昏红光芒骤然歇了,他又立马跪回来。
入欲的事情已经处理好,鱼九则转向李之罔道,“李兄,之前有所隐瞒,皆因丑事不愿提及,如今我既已直面心结,李兄有何想知道的尽可问。”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来的?”
鱼九则陷入回忆中,缓缓答道,“当时我境界突破不前,听闻地火州有成瘾者作乱,遂来收服,但却发现有成瘾者已恢复心神,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收其中五人为徒,企图让他们改邪归善。但好景不长,我的所学尽传授给他们后便被软禁起来,而他们也自立王国,开始劫掠良人,制造更多的成瘾者,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李之罔知道事情绝没鱼九则说得这么简单,否则他不会知道这些人身上的弱点,肯定是早有防备,但却棋差一着。不过这些都是他自家的事,没必要多去顾及,遂问道,“所以鱼兄去见国王是要结束这一切?”
“对,我自己闯下的祸自然要自己来解,虽有可能不是我大弟子的对手,但总归要试上一试。”
“此前章鱼说他给我注入了所谓圣女鲜血,我离开后可有隐患?”李之罔不会去帮鱼九则,考虑起自身来。
“圣女我也不太清楚,入欲,你知道吗?”鱼九则回答句,看向入欲。
面对师父的目光,入欲头埋得更深,答道,“圣女的血一方面是筛选可堪一用的成瘾者,另一方面带有圣女血的人在面对我等时会天然处于弱势,再一方面就是会制造幻觉,让成瘾者更容易精神崩溃,为我等所用。”
李之罔点点头,怪不得章鱼没有太高的修为,他处理起来却颇为棘手,原来是这个原因。只不过第三方面,他还从未遇到过,不知道具体的幻觉是何样。
鱼九则看向李之罔道,“李兄想离开的话还是要走我之前提及的路,但是提及过的弱点怕是已不对。我大弟子害怕我的报复,已找到各大将军身上的弱点并转移到别处,方才入欲也是佯败,后脚跟只是障眼法,我现了真身他才不愿再反抗。还有就是,方才警报响起,各大将军多半有了防备,李兄独自一人,一定小心更小心。”
李之罔了然,这才能解释为何他回来后入欲又变成了原样,只是他要逃开必须杀了引欲将军,但引欲将军多半已不再怕花,到时候还得是自己想法子才可。
“山水常在,鱼兄,我们外界再相逢。”
该说的都说完了,李之罔向鱼九则抱拳一下,便往通向引欲将军的小道走去,至于入欲,则是跟上鱼九则的脚步,走入觐见国王大道。
小道的前半段与从章鱼的房间到入欲的房间一样,摆满了不幸死亡者的雕塑,但走到半途却风格大变,变成了如童话般的琉彩画,想来应是两位将军的爱好不同,才导致有了这一前一后的巨大反差。
除了躲避游荡的恶魂外,李之罔一直注意着那个所谓的花田,但直到来到大门前,却仍是没有花田的迹象。他只得折返回去,从头仔细地寻找花田。
当他走到一幅琉彩画前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抚摸画中的一个人物。那是个五六岁的女孩,穿着厚厚的冬装,正在堆着一个兔子样的雪人;她有着难得的灰白色头发,但脸比头发更白,在严寒之中也没有丝毫地血色,整个人就如飘摇中的一粒雪花幻化而成;她的脸上蒙着带血的白色纱布,挡住了如被人挖凿出的两个丑陋窟窿,诉说着曾经不堪的记忆。但李之罔就是这么地爱她,无论她年轻还是衰老,视物或者瘫痪,他只爱她。
画中的女孩忽得抬起头来,冬季变换为衰亡的秋季,她白雪般的头发也变为诡异的灰红色,若有若无的馊味隔着画透出来;她全身弥漫出荆棘般的图腾,蒙眼纱布被灰黄苦泪染湿,一切都预示着未来的终结。
但李之罔不管,他的未来正在低语,要他抓紧这个女孩。他越靠越近,直到舌头舔舐到画中女孩的眼睛,一阵光从女孩身体中散出,顷刻把他包拢进去,直至再看不见任何。
很短的时间后,李之罔发觉他已来到了花田之中,但没有盛开的花朵,人来高的植株全部枯萎,空中正飘着雪花。回想起方才的恶心举动,他感觉颇为丢脸,自己竟被幻觉所蛊惑。但那个女孩是谁呢,他肯定在过往的记忆中见过她,否则幻觉的作祟不会放她出来。
寻遍不多的记忆,李之罔发现他根本找不到,因为他尚未遇见齐暮,而齐暮早已存在于他的过去和未来的每一寸。
他不再纠结女孩是谁,直接在花田中寻找去往引欲将军房间的路。走着,他忽得听到有人在交谈,赶忙埋下身子,借着枯萎植株的掩盖靠拢过去。
“交易已经完成了,在得到链沫前你都得待在这儿。”一个女子的声音。
“此前没有说过这条,况且我不回去,如何能让苏家老实赔钱。”很熟悉的声音,但李之罔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这是陛下的命令,我只负责传达。至于你愿不愿意遵守,便看你胆子大小。”
“哼!”那个熟悉的声音冷哼声,不屑道,“只要得了链沫,必须放我回去,否则你们不会好过。”
“呵呵,一个弃子,不杀你只是因毫无价值,你反而自大起来。我不欲与你多说,且先回去,自个儿好好待着吧。”
听着谈话要结束,李之罔赶忙抬起头来,发现交谈的两人中,一人竟是汝森药庄的掌柜吴筑,而另一人则是他在画中见到的那名女童。
难道他还在幻觉之中?
李之罔不明白为何会在现实世界看到女童,但如今女童已经走远,他也先不去想,待女童彻底消失不见,才走出来道,“吴掌柜,好久不见?”
“你...没死?”吴筑被吓了一跳,狠狠道,“我当时就该强硬坚持不让你上路,没曾想真是个命大的。”
“现在你先告诉我花田里面是什么情况?”偷听到的内容表明吴筑肯定有事瞒着镖局,李之罔当即快步上去,把剑拔出喝问道。
两人的修为都在同一级别,也知晓对方的修为,不过一人在三等,一人在一等,吴筑知道他不会是李之罔的对手,老实答道,“鸟语花香,百花齐放。”
“该死!”李之罔低骂一句,他看到的冬日败景原来还是幻觉。他没办法继续纠结这个,继续问道,“刚才那人是不是引欲将军,你们所说得交易又是怎么回事?”
“我老实回答,能不能不杀我。”吴筑乞求道。
“可以,至少我离开的时候你不会死。”
“好,那我说。”
“等等!”李之罔止住吴筑,想起上次家族议事,问道,“有没有带可以录音的玉碟?”
“有的,有的,我这就打开。”
吴筑老老实实地从神府中拿出盘玉碟,待其运行起来,李之罔又检查过,才坐在方才女童坐过的石椅子上道,“那现在来说说所谓交易的事情吧。”
“事情是这样的,药庄的运行遇到了些困难,其中一个掌柜提议找个镖局来护送一批药材,再找伙人来劫走药材,这样就能骗取巨额的赔偿金,以应对眼前的困难。”吴筑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李之罔突然动刀,见对方暂时没有什么举动,才磕磕绊绊地继续道,“经过协商,我们选择了湘川镖局,并通过某个渠道联系到了欲瘾监牢的成瘾者,以最大限度地伪造货物被劫的假象。交易大概就是这样。”
李之罔一锤砸在石桌上,怒不可遏,一瞬间想到在来欲瘾监牢前曾有户人家请求跟着车队,而那户人家刚到欲瘾监牢便以生病为由拖延时间,不由质问道,“所以那户人家是你们提前安排上的?”
“对,我们打听到苏叡极其贪财吝啬,有人付链沫上路的话他一定会答应,而这也是最终选择湘川镖局很大的原因。”
“该死!”李之罔没想到一个如此小的缺陷就差点害了队伍所有人,但他也没再多说,毕竟苏叡已以极其悲惨的方式死去,也算赎清了罪过。他要玉碟录音一是为了掌握吴筑犯罪的证据,二则是以待后续算账,故继续问道,“药庄里谁提出的这个计划,又是谁着手推进的,你一一说来。”
“张恨水提出来的,他是城北汝林大药房的掌柜。至于计划推进,则是由药庄的主人胡凯父子主导,我只是听命行事,李公子一定得遵守不杀我的诺言啊!”
“你放心,我自然会遵守诺言。”李之罔继续安抚,“但你还得告诉我件事,镖局还有没有其他人活着?”
“有的!”吴筑如捣蒜般直点头,“当时遇袭后,我因为早有防备,并没受什么伤,一直躲在暗处听李公子鏖战。李公子昏迷后,那些成瘾者便出来了,我当时亲眼见到有五、六人被他们捉住,只是不知道现在在何处。”
“以上的话我有逼迫你吗?”
“没有得!”吴筑看了眼玉碟,知晓只要内容流传到毗湘城,他定是身败名裂,但如今保命更重要,遂继续道,“我被公子所染,不愿再助纣为虐,才将内幕一一相告,非受公子所胁,上面提及的内容句句属实,绝无半点偏错。”
李之罔点点头,顺势把玉碟关上,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东西能够证明汝森药庄企图骗取赔偿金的?不要说没有,吴老你活了这么久,不会留下点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