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the fate follower (第2/2页)
那么他在研究基地里不位移、到了街上还要鬼鬼祟祟四下张望才位移,是因为怕被人看到切换出了张蠢脸吗……人与人之间终究不能完全相知,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迷惑行为的真意了。
很快,四处奔走的诺河就又来到一处老旧小区之中,三轮点芒的日晕又归一成了辉煌的天顶日心,看来是往内地跑了些距离。
天穹撒下的热辐已在渐渐衰弱,虽无晚霞的火烧云与金辉作衬,他形影只单的身影在墙面涂层略有斑驳脱落的楼宇间忽然立定,似乎无人的画面角落里杵着个用料抠搜的雕塑,也颇有几分孤寂苍凉之感。
“就不进去打招呼了吧,”他喃喃自语道,“此事过后,我也无颜面对这些朋友了,倘若能了却夙愿,再来偿债解愧好了。”
他再度向墙壁的阴影中移了几步,随后蹲下把头埋进膝间缩成一团,简直是逃难来的瘾君子流浪汉形态。
而在不可视的构架本质的世界里,诺河正发挥出自己惊人的天赋,无师自展开了领域的雏形,让精神的一角触碰无形的巨大意志集合体垂落的一丝牵连带起的引量,信息的交换就此开始,灵魂在无质的虚拟中便能够“看见”色彩、“听见”声音、“闻见”气味以及感到触碰。
世界以其无限性造就了无限可能,哪怕概率再渺茫也会以巨大的分母将其撑起,认识限制与引量得失体系更使一切想象既有合理发生的构架,幻界是一个充满荒诞但是井然有序的地方,精神所渴望的一切的集合,生灵们“相信”的力量的凝聚,弱小者以信仰打造的属于他们的神、梦想中的天界。
虽然可以让构架者所信混乱,使幻界产生根本上失真、相互矛盾从而失效,但未免有点太费劲了,广为人知传播久远的故事才方便改编与原版错漏,而这种新鲜出炉的基本上都统一口径难以破坏,就好比总不能跟真武大帝说你又昊天又玉皇吧。
“看来教众中二次元很多啊,”幻界的建筑满是橘黄色调红瓦斜顶小楼,整齐地划出街区,从菜月昴到艾伦,从伊蕾娜到鲁迪乌斯,各大异世界各个制作社,哪里都少不了这个场景。诺河像游戏角色般凭空刷新在买橘子和打铁铺交相辉映大家熙熙攘攘地挤来挤去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的青石砖街径旁,他在现实中映入眼眶的是无数好似有认知滤网加护看不到脸只有身型衣样发色的路人,“按照阵术通则,核心位在一切回路之央,时空间进深末尽、概念集至尊最贵之处,那么能不能在这里找到王宫圣殿什么的?”
幻界中一切都是浮动变化的,场景间逻辑并不严密,如同做梦一般,会集中窥见者所想到的信息构架在其身周,好比神过于宠爱世人,这样是不好的,就好比现在,路径的尽头颜色有所不易察觉的晃动,铺设在护城河上的门桥柳暗花明般浮现,行人中渐渐幻出了巡查宪兵的甲束,幻界回应了他的所想,轻易地把核心暴露在面前。
诺河一时有些迷茫,看着前方不知何时铺开的喷泉广场和皇家园艺后的巍峨城堡瞳孔涣散,事情进行的太过顺利也并非人人都能接受,毕竟他一路以来都贯彻着艰苦的刷完副本才能达成目的的剧情,一下子心想事成了反而不知所措。
不过还是有道考验的嘛,如果教众里有深受教条主义和机构臃肿毒害的可怜人,说不定两年半也拿不到通行证迈不进大门一步。
所以如何快速进入皇城?和真有话要讲,当然除去歪门邪道,大部分番剧主角好歹也是带点逆天在身上,勇者面圣和反派逼宫不都是正常操作么。
但世界上的路都是可以走的,只不过是愿不愿意罢了,何况是唯心力量为尊的虚幻之乡,诺河径直朝门桥上列队的卫兵仪仗走了过去,顺便自欺欺人地展设了光学隐身术式,也不知道幻界是否会宽容地认为这有效,毕竟异世界多半沾点剑与魔法,幻界中俺寻思之力的破隐禁飞虽然顶着乡巴佬土方子般的低武魔法阵名称,可一样有意志的格位能镇住现实里带来的繁复术法。
闪烁类位移赶路就更不用想了,幻界的信息交互虽然基本上和精神上传一致,但可不会贴心到像游戏世界一样建出坐标锚定距离,意志同样具有虚空的无时空性,还是慢慢用双脚确定中央位置比较靠谱。
诺河偷感很重的延续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动作,这回还加上了蹑手蹑脚,好在真让他一点点挪过去了,两排披甲斜前握枪的骑士雕塑般纹丝不动,光下遍身折反出刺目的亮斑,看来教众都是阳光向上的好孩子,没人想过克扣军队装备拔款这种令人惊讶发笑的龌龊事。
没被发觉打起来论起来是件幸事,毕竟每个人心里都有无力感,在梦里永远无法以愤怒的挥拳打倒敌人,无力的挫败与不甘常常冰冷着全身,而且敌人总是无穷无尽,一切都不会对自己有利,梦中的潜意识总是拒绝胜利。
可进入城堡后才是真正令人傻眼的开始各种设定极为扭曲的交叠在一起,建筑风格中可以找到两个以上已灭绝的文化传承,更有甚者圆顶接尖顶罗马柱托飞檐,毫不夸张的说是个迷宫,原来幻界也不是不对核心做保护嘛。
但诺河为了今天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幻界中能出现的东西无非是认知交叠,他早已摸透了教众们接触过的动漫游戏甚至无影像的小说以及现实生活的环境,走迷宫也和回家一样熟悉。
诺河走在曲折不平的道路上,时而跃上屋顶或掀开井盖,时而拧动烛台让书架移开显出暗道,色调风格的快速变化让他审美有些疲劳,乱花渐欲迷人眼也可能导致恶心!想吐!可升舱是做不到的,不禁用飞行模式无封盖迷宫和地图全开有什么区别?
很快,他就轻松地来到了终点……当然不能够,是很快,他就敏锐地发现了端倪。
“这迷宫可是迷迷又宫宫啊。”他苦笑着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摸出本翻不开的书,封面上赫然写着:
“我的场景无穷无尽,而你的时间……也无穷无尽?”
不不不,诺河还是着急完事的,有的事情如果迟了就没有意义了。
他把书夹在腋下,摸着下巴原地打转着沉吟了片刻,愣是没想到哪部大作里有破解之法。
这时候不应该有阿鸡架出来指引么?麻烦幻界大人派点什么来做提示吧,河神也好哇……
诺河如此祈求着,一边抽出一本本面雕砖查看名字,希望能借此触发系统补偿降低难度,终于在抽到第七本时,这宠溺人们的信仰神再次回应了他的愿意,哪怕他是即将背叛的异端。
“假的,根本没有人在终点等你,只要不断前进,道路就会无限延伸。”
诺河恍然大悟,这是秉持“懒得装了”的现代人的心理对异世界流程的嫌麻烦所致,既然我手眼通天我还听你的干嘛不管打不打魔王先把公主娶了再说!所以这一剧情直接该发生在开始!
他猛地扭头但不转身,果然有一道门框飘浮在他身后,被发现后这扇浮雕着繁美花纹的金色门页便不再泛着光芒微微起伏,径直落在地上,渐生出一面攀附藤蔓与鎏金的白石墙壁。
诺河缓慢转过身体,也逐渐直观感到了门后正传来巨大的威压,他不禁做个了干咽的动作,因为紧张时口干舌燥没有口水。
论起这不劳而获的思想不会真是素睛世界作为设定基底吧,那最强人类王女爱丽丝该如何应对啊?谁敢确定按这个规则下的神有多么拉垮的表现会不会作用到自己身上啊。
他上前一步,拉动门铃的栓绳,风铃出戏地发出了声令人心悦诚服的“邦邦卡邦”,布什我获得什么了道具三百八十个母猪石和二百招募点是么。
“请进。”
是略带娇稚感的萝莉音……难道上一关所减少的难度都会转到下一关?幻界为什么要这么懂偿债机制啊!
随着声音门缓缓敞开,映入眼前的景象割裂感非常严重,房间一半是古香古色搭着小木梯的书架和藏品阵列柜另一半是插着全家桶的电视游戏机和一体式抱枕沙发,中间连渐变都没了干脆一刀切直接演都不演了,不过这边精要地概括了宅男的生活,很符合教众们的成分。
说到游戏就不得不想起扫地机器人……
难道不是素晴世界的王女爱丽丝?
诺河嘀咕着“sensei我啊已经卖腰子去换大人的卡片了呢”,在房间里不停上下打理寻找人状的物体,终于在地上散落的软垫里找到了一只……
短金发的可爱猫娘!
王小桃!
“完了,或她真王!”诺河心头一紧,有了这个梗加持,哪怕是王座也只能从外部摧毁这团意志,而不能从内部取巧通过瓦解核心来破坏幻界,除非使用虚无诱导或释放更大当量的意志,可显然这不是常态该有的选项。
那么只能取巧了,可大部分悖论可以叠加态存在,诺河也不敢保证通过嘴炮幻界的不合理点一定能引发报错崩溃什么的,但事已至此,先干了再说吧……
“僭主……”
他尝试呼唤道。
“我不是暴君啊?”对方迷茫的回应道。
诺河一时语塞,他突然有点希望听到“我超,盒”的回应,毕竟有个“就不暴击,很酷”的buff,说不定能搏一搏。
“会错意了,我说的是界主,一界之主,”他连忙解释道,随后直入正题,不愧是没有青梅竹马陪训的直男,“这里是假的。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这里的规则秩序如此完美和谐,一切都环环相扣,严密无比,什么问题都没有,怎么会是假的?”传来的声调变了些许,一切的杂音皆静默下去,世界似乎变得粘稠凝固,对话的人遥远的不像在眼前。
“你生来就处于这个世界中,认知的一切都来源于它,我觉得荒诞不可思议不合理的地方你只会觉得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因为你没有得参照啊,不过如果你能离开这片结界,我也就不必证明什么了。”
“证明什么?”
“那么你知道轮回吗?”
“嗯,怎么了?”
“你能告诉我宇宙的轮回循环吗?”
“由一原点纯粹能量生发出对称的正反物质,向两侧喷发**,临近到原点能场在维度上的边缘极限后,就回缩到原点,交换侧再喷发……”
“那么这个世界有宇宙吗?有人曾于维度上行走,记录了这一知识吗?”
景象定格了,眼前的人在短暂思考后眼中的明悟的神彩灰暗下来,随后只余二维的画面逐渐龟裂,黑色的缝隙寸寸曼延,纷乱颜色晕染扭曲模糊开来,化为黑暗与死灰,此间在宁静之中重归混沌,再后来也不必有久许等待,幻界在某个瞬间轰然崩坍。
虚假的东西,往往无处不在,只是刻意的不去想不被想罢了,仅仅只差局外人的一句提示。这里只由人们的艺术审美的记忆构成,用二次元搭建的魔法体系,却多余了他们太多对宏大的原本世界的知识,谁也无法构建超越自己的东西。
其实这还是认知限制,这孩子就知道这么多,世界也就向她展示了这么多,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她习惯这一切认为其就该如此,没有来自她所知道的世界之外的冲击,她永远都发现不了那个盲点,好比能看到的群星与宇宙不过是摇篮上的壁画,结成了空间异常阵列的一团原子尘埃。
幻界终究是不通晓意志的力量的人们所构建的,引发幻想化实的奇迹,谱写独立的体系,但同样脆弱不堪——只要让幻界认知到已身之幻所在,就不再有混淆虚实真假的力量了,因为整个幻界都明白一切都是假的了,自然不能化实,体系也会崩溃,如同人们对神的信仰倒坍。
己世界自是没有这种顾虑,有多大的力量、多精确的规则构建,它就会成长到什么阶段,何况在成王或达到轮回座之前,不平衡的三意志不足以让己世界产出严密的天脉轮回体系,自然不会出现大量的有核或有引量生命。
诺河悠悠地站起身来,时间早就入夜,天穹已经熄灭,路灯远远地照出他细长的影子,这次他不再走动或闪烁,而是从腕表里取出一片纸条,让其在指尖缓缓化为黑烟,洗去自己的身形。
一切都来到了尾声。
烛火摇弋,一间空旷的小屋里四壁黑白之色流淌,屋心盘坐在黑漆云纹虎蹲雕腿案几前的孩童身着玄袍白发铺了满地,面前桌上展着一幅无色的写意墨画,轮廊上左下是断崖上有一方衣袍长发流坠向渊间的侧身像,眉目低垂睫尾挂泪,却又探臂朝天,其指尖正指的右上又是一位云火蒸腾而成的人形,焰浪飘然向上,而其也相对的探臂向地,使两指尖处于一线,做为均分画面的中轴。
而在非艺术的领域里,这两指尖正抵住是一团混沌的光芒,正是方才因诺河而破碎的幻界,如今被收集在此。
长久的宁静中,孩童忽然取出一只毛笔,在案前隔空几笔勾勒出人形,随即墨色影子转瞬凝实、彩化,化为了诺河的模样。
“老师,条件我都完成了。”
他方才落地,便急着说道。
“谓世界之树,立于凡土,耸越天辉。所以得尊梵梦之形。泪睫发袍垂地,枫冠业火熏天,恰似混沌上下分,相望难触,隔忘川如彬。”孩童悠悠说道,声音意外地沧桑感十足,“世界意志的力量足够完成一切可知领域的心愿,但这是众生的合集,不曾号召、不以弥愿,便夺走万民之意铸己伟力,或许也会如芸花一梦,一触即溃,你可要做好准备啊。”
“谨以灰烬油画师晔渊蜕幕之魂,影藏书库佑息念嗣之血,尊以原初造主、终界司灭之恩泽,再回圣者至高之赐,逆流芸生归乡之道,格升披华,授王之尊。”孩童执笔蘸起那不可见的混沌,凌空画符,碎为漫天梵文,注入诺河的眉心,“幻界已归你个人所有,使用其等阶于九极之境,如何把握未来,便也看你个人所选了。”
“日后你若有幸凭借自己位临极巅,那么师徒一场,我还有些见解教于你。”孩童垂首,白发与袖角归过桌几,“我认为长久的记忆是丧失情感,生不如死的原因,于是不断的删除记忆,得益于我的尊位,明悉记忆格式的我可以消去学习的过程而保留知识,我想分区块的记忆是一种保护,思考时再调取组合,防止在脑海里结阵,可我依旧逐浙空洞空虚,因为经历记忆的缺失还使各个人格区或多或少的崩解变得疯疯癫癫的,到头来竟是什么都不去追求、无知是最幸福的!”
“不过如此一来,我的一切都已经应尽了,我不必再活着了,所以在这弥留之际里,我将不受缚束,随心所欲……想杀谁就杀谁!呵呵……骗你的,吾辈心如死灰朽如枯木,怎么可能主动行动……没有目标所向,不过是一具安静的死尸罢了。待你登入极境历经万世便懂了,没有滔天的不甘怨怒、野望心愿,最终只会空洞、迷失……央求虚座赐予终结。”
“然而毕竟是空泛的虚无本征,不能期待命运外的行动,还是要参与到虚座与世尊的矛盾中,取得注意和被杀的资格……那么我苟延残喘至今、尽心尽力虽然痛苦不堪、无妨……幸事!作为补偿,座会来杀我,而不必我动弹……妙啊!数战之功,吾当受此赏!”
“嗬,略有失态了,甘十余日后王城举祀,要了却你的执念,便是时去罢。”孩童抹去面上有些痴狂的笑意,探身吹灭了烛火,屋内顿时陷入黑暗,化作墨色旋转扭曲,“有缘再见了,徒儿。”
转瞬间诺河被黑暗的饕餮吐出,又回到楼宇的阴影下被路灯晃着眼,他恍惚着沉默也不行走,似乎还在幻界中,做着一个接一个梦,混乱的信息失真却又真实存在,令他也分不清现实与虚拟了。
这一切太过顺利了,好像就是为自己准备的,像是在小说主角需要什么时恰好送上门来,难道自己真是上天的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