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王老焉 (第2/2页)
指尖碰到小张冰凉的掌心时,突然发现年轻人指甲盖上的月牙都泛着铅灰色。
二十支火把在雨幕中连成游动的火龙。
小张抡起铁锨的瞬间,听见土里传来细碎的“咔嗒”声。
翻开的土层下,密密麻麻的虫蛹正在破茧,新生的鞘翅上还沾着混毒黏液。
“李厂长!它们在地下越冬!”
小张的嘶吼淹没在雷声中。
他发疯似的扒开三米长的田垄,每一寸泥土里都嵌着珍珠大小的蛹壳。
赵铁柱突然夺过老周手里的铁皮喇叭:“全体注意!把六六粉和石灰按三比一混装麻袋!”
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陈年的烧伤疤痕,“五七年蝗灾我们就是这么干的!”
李向明却按住配药台:“不能直接用六六粉!王老蔫掺的呋喃丹会...”
他忽然抄起剪药瓶的铁钳,在泥地上画出分子式,“六六粉里的氯代环己烷遇到有机磷农药,会合成二噁英类物质!”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雨点砸在塑料布上的噼啪声。老会计的算盘珠子“啪嗒”掉在泥里,戴着眼镜的技术员在笔记本上疯狂演算,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李厂长说得对!这比敌敌畏毒十倍!”
小张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突然抓起配药勺:“那用石膏粉呢?我在农技手册上看过,钙离子能沉淀有机磷...”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看见李向明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个锡盒。
“这是所里新研制的苏云金杆菌。”李向明指尖拂过盒盖上褪色的红星标志,“生物防治,以菌治虫。”
他旋开盒盖时,淡黄色粉末在雨中扬起细雾,附近几只毒虫突然抽搐着翻倒。
赵铁柱一把攥住他手腕:“老李!这菌种所里还没批准推广...”
“顾不上了!”李向明挣开他的手,将菌粉倒进喷雾器,“七三年河南棉铃虫灾,就是靠这个...”
他突然收声,意识到说漏了未来之事。
雨幕中,小张的眼睛却突然亮起来。
混合着生物菌剂的药雾在麦浪间弥散。
小张背着重型喷雾器穿梭在田垄间,后颈的灼伤开始溃烂,但握喷杆的手稳如磐石。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幸存的麦穗上挂满晶莹的露珠——那些是毒虫僵死前吐出的最后黏液。
颁奖台是连夜用农药箱搭成的。
李向明将“特别贡献奖”的搪瓷缸递给小张时,发现年轻人的掌心纹路里还嵌着硫磺粉。
台下突然有人喊:“王老蔫的麻袋烧出个铁盒!”
生锈的铁盒里,泛黄的实验记录密密麻麻写满俄文单词。
赵铁柱用袖子擦去盒底残留的绿色粉末,突然狠狠踹翻铁盒:“他娘的!这是红熊人五九年撤走时销毁的害虫战剂!”
铁盒在泥地里滚了两圈,泛黄的纸页被雨水泡成糊状。
小张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盒底残留的绿色粉末,突然被李向明拽着后领往后拖了三步。
“别碰!”李向明的手电筒光柱里,细小的粉末正诡异地蠕动,“这些休眠孢子遇到体温会复苏。”
他掏出玻璃采样瓶的瞬间,远处麦田突然传来麦秆断裂的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啃食。
赵铁柱抄起喷火器就往声源冲,火焰照亮垄沟的刹那,众人倒吸冷气——上百只变异玉米螟正用镰刀状的前肢切割麦秆,复眼在火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老周的铁皮喇叭“哐当”掉地:“这...这虫子咋还长牙了?”
小张突然抢过采样瓶冲向配药棚。他踢翻的柴油桶在泥地上滚出油渍,手指在药剂架间快速游走:“石膏粉、波尔多液、硫磺...还差碱性中和剂!”
沾着农药的笔记本被翻到折角页,泛黄的纸面上画着分子结构图,边角有褪色的铅笔批注:钙镁合剂可解有机磷毒性。
"用石灰水!"李向明的声音从背后炸响。他正用镊子夹起铁盒里的虫蛹标本,蛹壳在酒精灯下泛出金属光泽,"这些虫子被改造过外骨骼,普通农药渗透不进去..."
小张的手突然顿住。他看见李向明的工作台抽屉里,那盒苏云金杆菌正在轻微震动,淡黄色菌粉在玻璃瓶里形成漩涡状纹路。窗外的雨声中混入细微的振翅声,像砂纸摩擦铁皮。
"李厂长!菌粉在共鸣!"小张的吼声惊飞屋檐下的麻雀。他抓起菌粉瓶冲向显微镜,菌群在载玻片上竟排列成DNA双螺旋结构,正在吞噬残留的绿色孢子。
赵铁柱踹门进来时带进一股焦糊味:"火攻不行!那些鬼东西把麦秆堆成防火带!"他扯开被虫液腐蚀的袖管,露出小臂上溃烂的伤口,"得换个法子..."
"用声波!"小张突然举起滴管,菌液在超声波清洗器里震荡出奇异的光谱,"你们看!苏云金杆菌遇到特定频率会释放溶解酶!"他的手指在变阻器上快速调节,实验室的日光灯管突然频闪,窗外传来成片虫尸坠地的闷响。
李向明抓过老周的铁皮喇叭,指甲在金属表面刮出刺耳鸣叫。当高频声波穿透雨幕时,麦浪间突然腾起绿色雾霭——那是虫群外骨骼溶解时蒸发的毒液。二十几个农民跟着敲响铁锹,金属撞击声在田野间形成共振波。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小张瘫坐在嗡嗡作响的超声波发生器旁。他的耳孔渗出血丝,但眼睛死死盯着频谱仪跳动的曲线。当第一声鸡鸣刺破天际时,赵铁柱从田埂尽头拎回半麻袋虫尸,每只的金属外壳都裂成蛛网状。
"活了!麦穗灌浆了!"老会计的算盘珠子突然迸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