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 119 章 (第2/2页)
如今做这汴京府的府尹,则是五梁,作为京官,以后每五日要上一次早朝。
可以说,朝中位置,定然有他一个。
而且这位置来得让人心服口服。
说他纨绔,说他不着调,说他嚣张都可以。
唯独不能说他治下不行。
纪炀踩着皂靴前来,他身量本就比一般人高,练过武的身板还笔直,一进汴京府府衙,府衙内众人目光立刻跟随过来。
完蛋。
不比不知道,比了才难受。
纪炀穿着紫色华服,只让人觉得他冷漠凌厉,而身边之前的府尹穿着官服竟然趁得丑了几分。
这跟当初穿了红色官服去灌江府交接的知府一样。
总感觉以后汴京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了,不要跟纪炀同时穿官服站在一起
否则你会显得更丑
纪炀半点不在意这些事,笑眯眯道“府尹大人,我是否来迟了”
前府尹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这位府尹同样和善,但说了这话之后就没了下文。
纪炀心道有些不好,来了个软刀子的。
前府尹其实心里也苦,按他自己的想法,自然是能跑多远跑多远,反正要外放了,汴京府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当初以为当汴京府尹是个好差事,但看到他的前任跑得多快,就应该知道这事难缠。
什么昨天国公家孙儿跟户部哪哪侄儿打架。
今天哪家武将当街纵马。
还有公主世子侵占民田,还有哪个三品大员家强买强卖。
反正一句话,是个人都比他官大。
官没他大的,关系比他硬,说不定还直达天听。
皇上那边还好,可他也不能个个案子都找皇上做主,那要他这个府尹还有什么用
可以说当府尹六年时间,多数时候他都在躲着其他官员,生怕刚判了个案,回头家长就找上门。
这些家长哪个讲理啊。
谁会不怕
他这种有背景,但背景不深的官员,只有认怂的道理。
好不容易熬到头了,本以为把事情交给纪炀,自己就可以快乐外放。
现在呢
现在呢
赶在临到头的时候,昨天家中深夜有人来访,让他办件事,办好有赏,办不好自不用讲。
府尹想到那些人的手腕,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这会看到纪炀又泄气一半。
这不就是他当府尹的真实写照吗
全都得罪不起就对了
纪炀看他的模样,心中猜到七八分,他做事向来不会横冲直撞,汴京府衙的事情他是清楚的。
不过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自然不会多问,只当是正常流程。
汴京府衙的配置比其他地方简略了些,但该有的官职都有。
行政长官便是他,也就是开封府尹,下面再设判官,推事,再有司录指挥使。
另有帅司,漕司,宪司,仓司各一人。
对比其他府的情况,汴京府到底面积不大,城内外处理更多的事情还是断断案,收收税。
因在汴京,上传下达的政务少了些,但案件多了,情况更为复杂。
说是处理政务,不如说处理人情世故。
毕竟汴京这地方,到处都是皇亲国戚,到处都是高官子弟。
但也有个好处,想要揪住谁的错处那也更加简单。
纪炀被放在这个位置,那就是要肃清宗室,肃清各方势力贪下的民脂民膏。
可怎么在肃清的同时保全自己,这就是大学问了。
他们可不是灌江府裴刘鲍三家,而是久经官场的老油子,一招一式的,对他们不管用。
这会前府尹一边介绍汴京府衙内里的情况,一边打量纪炀。
他说的肯定比较浅显,都是明面上的事。
纪炀只是听,他表情不多,眼神微挑,不像是个文官,倒像是个杀伐决断的俊朗将军。
前府尹不知道自己摸鱼划水的行为有没有被发现,可看着纪炀的模样,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上午时间,前府尹“勤勤恳恳”介绍情况,等到中午休息,身边人少了些。
前府尹刚想离开,就听纪炀开口道“谁跟你打了招呼”
前府尹愣住。
纪炀看似十分好脾气道“国子监的,还是御史台的,又或者宗室。”
“他们让你给我吃软钉子,是吗”
前府尹再次愣住。
他心里有两个疑惑,纪炀怎么知道的纪炀知道了,竟然不发火,他不是脾气很坏吗
平安等人把汴京如今最好酒楼的饭菜抬了过来,纪炀一边招呼前府尹吃菜,一边道“你早点说,也能早点走,否则我就说自己做不好汴京府尹的差事,需要你在旁协作。”
“协作个一两年吧。”
留在汴京府一两年
还是新府尹都到了,还让他留下来
这是觉得他受的磋磨还不够啊
既要处理那么复杂的关系,还要看着纪炀脸色。
这是当官吗这分明是修道念佛。
他留个一两年直接可以成神仙了。
纪炀吃着菜,见他还是不答,笑道“你只要说个人名,接下来该针对针对,我既不介意,你也能交差。怎么样”
只要说个人名,就能让纪炀不介意
前府尹脑子转了几圈,咬牙道“国子监主簿。”
又是他。
当初在灌江府,当地学政就是给这位主簿写信,然后有了之后的报纸骂战。
不过那学政因为传播谣言,之前被他扔到古博城修城墙,倒是罪不至死,这会应该离开了。
但想想也是,这梁子结下,估计恨极了他。
再加上前几日将他们辛辛苦苦办的汴京文报给拉下来,仇只会更深。
纪炀笑“虽未跟他见过,但也确实有仇。”
前府尹有些无语。
您到底跟多少人有仇啊
这没见过都能有仇吗
纪炀听他说了人名,又道“接下来无论两个府尹发生什么,希望你都不记仇,我也不会记仇。”
“回头顺顺利利去外放。”
那就是演戏了。
能完成权利颇多的国子监主簿吩咐的事,还能让纪炀不记恨,这可太好了。
前府尹跟纪炀接触这一上午时间,其实心里对纪炀并不厌恶,甚至觉得他做事利落,不愧是出名会治理地方的人。
他所在的地方,都会天翻地覆。
靠的根本不是所谓的纨绔无赖,这点前府尹还是确信的。
看着纪炀做事不紧不慢,他都觉得值得信赖得很。
这会两人说话间谈妥,眼看衙门小吏进来,两人立刻变成之前的模样,一个给软刀子,一个笑眯眯。
那小吏看了会,确定自己离开不到一刻钟时间,他们应该也说不好什么,这才放心。
就被支开一会,肯定没事。
纪炀看看他,那前府尹为这个小吏捏把汗。
人家一眼就看出你在做什么,可别装了。
方才时间虽短,可人家一句话就说中痛点,他不交代都对不起刚刚的情况。
纪炀正式在开封府任职,前府尹教了四五天时间,外面消息就传了四五天。
什么纪炀跋扈,什么纪炀根本不懂开封府的事,什么他只会经营赚钱,对开封府这种政务一窍不通。
连科考都没考过,律法更是一问三不知,这以后怎么断案啊。
谁传的,为什么传,纪炀心知肚明。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早就扛不住压力。
毕竟官员要升迁,要名声要官声,再加上同僚排挤,肯定会服软。
他们用这种方法整治过很多不听话的官员。
眼前的前府尹就是其中一个。
但纪炀是谁
他之前的名声又怎么样
所以毁清誉官声这事,还真拿他没办法。
至于前府尹根本不交接工作,处处软刀子,让他融入不了府衙这事,纪炀也不着急。
急有用吗
对方越让他着急,他越要慢悠悠的。
耐心这种东西,他可从来都不缺。
其实前府尹做的时候都是胆战心惊,生怕纪炀一个翻脸,那他就里外不是人了。
可纪炀表现出的耐心跟大度,让他心里暗暗钦佩,其实心里有了转向。
等前府尹走的时候,刚要说什么,纪炀朝他微微摇头。
都这样了,还是利利索索外放,不要让人拿住把柄。
实在没人的时候,前府尹才隐晦道“那汴京府衙”
“放心,一切都会好的。”纪炀笑道,“外放也不容易,若有什么事,也可以写信给我。”
写信给纪炀
想到纪炀在外放时的功绩,前府尹觉得自己可耻地心动了
这可是纪炀啊
他做过多少事,还用说吗
陛下对他如此纵容,那都是因为外放时候的功绩。
如果能有他指点,必然感激不尽。
前府尹拱手感谢,等走了之后才忽然想到。
明明自己奉命针对纪炀,纪炀也知道这回事,自己只讲了个他可能早就猜到的名字,他就把自己轻轻放过了
不仅丝毫没有追究府衙软刀子的事,甚至还说以后可以常联系。
这是传闻中的纪炀
好脾气的有点过分
可转念一想,前府尹又明白过来。
自己对人家来说,不过是个小人物,甚至是可以拉拢的小人物。
对付他根本一点用处也没有,还不如找准背后的人,何必随便结怨。
前府尹也庆幸自己没有死扛,若纪炀试探自己时,自己坚持不说背后的人是谁,那他今日还能安安稳稳去外放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纪炀此时不知道前府尹想明白其中关键,估计知道也不介意。
他正在府衙正堂坐着,手底下带来的十几个小吏直接安排到各处,带着的二十兵士则轮流在办公的小院里值守。
不到片刻,府衙各处都有他的人,办公的地方也是密不透风。
当初他带着玉县丞凌县尉都敢闯灌江府,如今手底下十几个能干的小吏,那都是从最底层一点点历练上来,挑选最优的跟着。
不用纪炀吩咐,他们都会找准自己的位置。
身边的人自然还是平安,岳文塞,鲁战,三人各司其职,也有章法。
这么多年的官,可不是白做的。
纪炀翻翻近来的卷宗。
没过片刻,汴京府衙判官跟推事便来了。
两人手里捧着崭新的案子,进来就哭丧着脸道“府尹大人,您快来管管吧,这又有人在汴京街上跑马,还伤了两个人,这要如何处置”
纪炀听了这话,心知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而且他刚送走前府尹,棘手的案子就来了,能这样巧
纪炀开口道“把当街跑马的人抓起来即可,这么简单的案子,为何还要问怎么处置”
判官连忙回道“若是普通人也就算了,跑马的人,是琨王的十二孙儿。”
“琨王的脾气您应该知道,当初跟林大学士都叫板的,去王府抓他的孙子,我们哪敢啊。”
纪炀看着他们笑,眼神轻扫片刻。
这点笑意在俊朗的脸上显得格外嘲讽。
似乎就在说,你们那点小把戏,在糊弄谁
判官跟推事两人还稳得住,能在汴京府衙待着的人,也不是寻常官员。
其实他们两个只是想看看,遇到这种事,新府尹要怎么处置。
宗室子弟在汴京闹事的情况十分常见,若这种事都处理不了,他们便知道以后汴京府衙要怎么行事了。
说白了。
对空降的领导试探一下,看看大家以后如何做事。
纪炀觉得这两人倒是有意思,开口便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琨王的孙儿怎么了该抓就抓。”
判官跟推事两人见纪炀吩咐自己的护卫们前来,当时吓了一跳,他们新府尹是不是有点太虎了直接派人去王府抓
他不要命了
不对,他不想在汴京混了
“别,别这样。”推事立刻道,“纪大人,您这么做,会得罪琨王的。按照以前的处理方法,您可以去找琨王说说,让他家孙儿给足伤者银钱,基本就能了结。”
纪炀的架势明显真的要去抓人。
如果真抓了,丢了面子的琨王还不直接找到府衙闹事
推事赶紧说了解决方法,心里既埋怨前府尹不认真教,又觉得纪炀恢复民生那种事还行,这种弯弯绕绕,只怕他根本不会。
可惜到了汴京,人情世故才是第一,会做事反倒没什么大用。
判官同样心灰意冷。
上个府尹油滑,这个府尹愣头青。
他们这汴京府衙,还是跟之前一样难过。
他跟推事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还抱有希望啊,明明汴京府尹这差事,很难有人能做好。
上个没做好,这个估计同样不成。
纪炀听着他们俩的对策。
其实不失个折中的方法。
宗室子弟纵马伤了平民,让他们用钱来摆平伤者,一边不缺钱,一边为了钱忍忍委屈。
这样下来,算是两边都好。
可就是这样,才会治标不治本。
赔偿那点银钱对宗室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对方敢狮子大张口,立刻反手告平民讹诈。
赔钱赔的少,人家也不在乎,明日再纵马几次又如何
赔偿多,会告讹诈。
这样的处理方法,其实在助涨行凶者的恶行。
只有狠狠责罚,才能让行凶者长记性,让他们再次遇到这种事,就想到自己挨过的板子。
纪炀见判官跟推事苦口婆心劝道,直接道“本官主意已定,既是本官上任第一件案子,那就不能马虎,该赔的钱要赔,该打的板子还要打。”
纪炀直接起身,对门口的护卫道“去,跟捕快一起,去坤王传召琨王十二孙儿,再请伤者家眷来此。”
“本官今日就要审审这个案子”
判官
推事
是个愣头青吧
真的是吧
这跟恢复任地民生不同啊
怎么可以这样简单粗暴
纪炀笑笑。
别人都怕对上宗室。
可谁又知道,他当这个汴京府尹,要的就是对上宗室。
上任头一天便撞到自己手里,这简直正合他意。
指望他直接放下
那不可能。
不借题发挥,他就不是纪炀
判官跟推事看着纪大人的护卫催促捕快带路,他们以前在边关当将士,这点场面是不怕的。
再说,他们完全信任纪大人。
大人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这种信任别人都不懂
等跟他们大人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什么叫料事如神了
是不是料事如神汴京百姓还不知晓。
但看着纪炀当上汴京府尹第一天,刚把前府尹送走,便立刻去抓宗室子弟,这种天大的热闹,他们一定要围观
爱凑热闹的汴京百姓,又怎会错过这个
不看不是汴京人
纪大人头一次开堂审案,他们必须在场
百姓们想看热闹,宗室那边不敢置信。
纪炀他没事吧
他跟宗室一直有仇怨,宗室还没提起他挪用关市税的,纪炀自己先来找茬了
简直欺人太甚
他们宗室有那么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