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9罭 (第2/2页)
不止汤盎,就连虞子盈都听得一头雾水,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唐猫一本正经地说道:“找堆好柴火,请上师上坐,再添把火,没看出上师的魂魄已经脱离了那件皮囊,分明是要坐化了。”
虞子盈瞄了汤盎一眼,看他眉头紧锁,坐在那里闭口不言,活像块木头。真有些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意思。笑着与唐猫道:“狸奴你还这么牙尖嘴利,你倒是不怕折寿。”
唐猫翻起白眼,哼了一声道:“要真折寿的话,你家药房里那堆灵草仙丹里可是有了不得的,要不我回头拿去熬汤喝,估摸我能延个五六十年的命。那好东西要是再不吃呀,我看就真要发霉了。”
“我还真想不出我家药房里有什么好东西,是能让你香狮子惦记上。”虞子盈对唐猫的过往还是比较了解的,这小子看着没个正形儿,但确实高门显贵的公子哥,眼界见识却非常人所及。
唐猫未曾多想,顺着话茬道:“就是棵人参,看样子绝对的上等货色。”
“真的假的?我家还有那种好东西?”虞子盈这十来年,虽说都在乡下看庄子,但回府之后,也把家里的账本翻了个底掉。也没看到府里采买过什么上等人参。
虞子盈正纳闷,汤盎身后另一个和尚忽然道:“想必是几日前,我寺方丈送来的辽东参。那两棵参可是方丈珍藏多年,他老人家自己都没舍得用,便送给你家二老爷。”
“有两棵?”唐猫嘴巴张得老大,脸上出来惊讶之外,还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虞子盈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唐猫俯身在虞子盈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有了点头绪,我得出去一趟,去去就回。看好这仨和尚,别让他们跑了。”
话罢,唐猫便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大厅。
虞子盈没奈何地看着唐猫的身影渐渐远去,自觉无聊。斜眼看向汤盎,张口道,“不才对佛法有些困惑,今日得空还望上师指点一二。”
汤盎木木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唐猫快要出府了,迎头撞上回来的唐姑花,唐姑花看他匆忙的样子,问道:“你是要去哪儿,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大事,”唐猫随口敷衍一句后,反问道:”哎,对了,二夫人和你说了什么?透露透露呗。”
唐姑花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道:“实话实说,虞二夫人把我叫过去,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堆,基本上都是些鸡零狗碎的琐事。原先看她那副紧张的样子,害得我还以为她能说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唐猫笑得古怪,似乎是在自说自话道:“这样啊,那还真是有趣呀。”
“又在说怪话。”唐姑花觉得无趣,便打算去黄耳地厌那边看看。就在此时,唐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拽住转身要走的唐姑花的衣袖,唐姑花本能甩开手,冷眼盯着唐猫忿然作色道:“你想做什么!”
唐猫尴尬地笑了笑,便道:“对不住,小的可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然想到件事,想着小大人会感兴趣,一时唐突了,还望您海涵。”
“说来听听,如若还是说些什么有的没的,我就把你的猫爪子剁了。”唐姑花威胁道。
唐猫的笑容越发怪异,眸子里泛起狡黠的光泽,说道:“那是自然,不过小的先问大人一句,可有兴致再游栖霞寺呀。”
“你要做什么?”唐姑花有些摸不着头脑。
唐猫做出请的手势,示意边走边说。唐姑花跟在唐猫身后,继续追问道,“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快点说。”
“别这么急,您又不娶老婆,唐姑大人可知道十八反?”唐猫听出了唐姑花语气中压着火,但语气依然轻佻。唐猫从心里觉得唐姑花明明已经不耐烦,可还要忍住不发作的样子,委实有些可爱。
“听地厌师兄提过,应该是和药材有关。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唐姑花的声音像凿冰镐一下一下砸在冰层上。显然是因为唐猫那种市井调侃,现在心里已经压着火。
唐猫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喜怒形于色的人了,在世人眼中这类人往往被定义为幼稚,憨直,未涉世事,甚至被划为愚蠢。早些时候唐猫对这类人的态度与世人别无二致,只是十几年前唐猫最敬佩之人曾在一次喝得醉醺醺后,对他说:“小狸奴等你长大,你会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大多看上去平易近人,举止得体,这是这个国家上等人的模样,说不定你也会变成那副模样。待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那些直来直去的莽撞鬼,才是这人间为数不多不多的真人。”
“药石能医人性命,但有的药石原本没什么毒性,可只要将其与另一种药性相反的同用,便能立时取人性命。”唐猫慢步在前,细细将十八反解释给唐姑花听。唐姑花紧跟唐猫的脚步道:“那我问你是哪两味药材害了虞子清的命。”
唐猫回答道:“应是藜芦与人参。虞二郎得了羊儿风,那藜芦草便是医治此病的良药。小的刚刚得知栖霞寺方丈不久前,赠与虞子清两株人参,现在药房里仅剩一株。我想您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唐姑花又问道:“所以你是想找方丈对峙,是吗?”
“我挺好奇的,人家一寺主持凭什么与我对峙呢?而且由此看了此事极有可能不是人家故意为之,或是被人利用也说不定。”唐猫憋笑憋得很辛苦,竭力保证语气平和。
听唐猫讲的头头是道,唐姑花不由暗忖:这家伙看似轻浮,却心思细密,之前倒是小看他了。
唐姑花忽然想起虞家的所有药单子都在黄耳手上,唐猫讲的不一定准确,于是问道:“你如何保证虞子清的药里一定有藜芦呢?”
唐猫没想到唐姑花会想到这一步,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半夜把他们的厢房翻了一遍,只好胡诌道:“昨晚吃的有些多,结果积食了,便去宅里药房拿药催吐,藜芦就是催吐的药,药房管事顺嘴说了句二老爷一直在用,我就记下来了。”
唐姑花不知药理,自然是信了。随之又问道:“还有你为何要带我去栖霞山,是要拿官府去压那些和尚吗?”
唐猫实在是绷不住了,顾及不了唐姑花再次阴沉的脸,笑得相当猖狂,边笑边道:“您费心了,人家做得可是如来观音的生意。您那身狗…利国家生死以的阵仗可吓不到人家。”
“那…那…你带我去是做什么?”唐姑花对唐猫的行为愈发不解。
唐猫突然止住笑声,停下脚步,转身满眼柔情地注视唐猫唐姑花,道:“我觉得您一定很想知道真相,我不想对您有什么隐瞒。”
“那就多谢了。”唐姑花被唐猫这段“深情流露”的对白惊得唐姑花有些不知所措。
恐怕只有唐姑花这类缺乏感情经历的小姑娘才回相信这种程度的鬼话。用脚趾头想唐猫也不是个会设身处地的考虑别人感受的家伙。而他真实的想法还是一如既往的缺德,他想的是虞子清的死真的可能是场意外,而他能做的无非是偷溜进老和尚的禅房,查查他的底细,看看他是否与虞子清有过什么仇怨,或是有没有什么把柄在汤盎手上,如果即无仇怨,亦无把柄,那这事**就是场意外。至于唐姑花的作用,就是万一被人发现了,就把她推出去,和尚屋里了有女人,呵呵,说不定可以反将他一军,说不定还能讹点钱出来。
至于妇人名节这一点,唐猫想的也很清楚,一来唐姑花是女真人,且对外一直是女扮男装,自然与江南那些自小受朱子影响的闺中小姐不同,绝不会因为被男的瞄一眼,就寻死觅活的;二来唐姑花又不是家在这片地方,她到江南是为了公干,案子查完了。她拍拍屁股就能直接走人;至于三来佛门清净之地,高僧房子有女子,传出去对寺庙没好处。再加上出家人最重清誉,如若事情真的发生了。那些和尚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当利益远大于风险,任何人都是豪爽的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