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汉帝国 (六) (第2/2页)
“别大意了,急了,他会跳墙!”
“只有狗急跳墙,哪有羊急跳墙!不过撞撞羊头……”
爽朗的笑声,伴着船桨声,渡船迎着旭日在闪闪发光的浪花中驰向东岸,起伏的吕梁山像是巨人,张着胳膊向登岸的战士致意。
河南,正是深秋季节,绿草开始枯黄,太阳落山的额时候,荒丘上一派野茫茫的景象,羊群在哀叫声中入圈。羊圈附近是稀稀落落破烂的土屋,里面住的是衣不遮体的牧奴、被掳的中原百姓。他们长年累月在饥饿、劳累中生活,在奴主眼中这些人同牲口一样,从来也不把他们当作人来看待。
破屋的另一边,相距不过二里地,有一所白色圆顶的宫室,远看像帐幕,近看又像殿宇,这不伦不类的建筑,是盘踞河南的匈奴贵族白羊王的王府。这天晚上王府内灯火辉煌,忙忙碌碌,奴仆们铺设地毯、烤羊羔,摆上各种美酒,准备庆祝白羊王的五十大寿。白羊王是君臣单于的近房兄弟、奴主集团内很有势力的人。霸占河南后,也仿照汉人那样建筑了这座宫室作为他的王府。几十盏牛油灯使整个大厅里出现一派热气腾腾的景象。各部大人、当户、千骑长一律穿上游牧民族特有的盛装,专来致贺。主人白羊王席位对面铺设了一条四四方方朱红色的地毯,一望便知是特设的贵宾席,被邀请的贵宾室另一个奴主楼烦王。两人独霸一方,成了这一带的两条地头蛇。白羊王打算利用做寿机会,拉拢楼烦王,将来南下中原,让楼烦王替他打先锋。白羊王很清楚,中原是块肥肉,这块肥肉却很硬,弄不好要卡住脖子,甚至要丢掉自己的家当,所以总想让别人替他打头阵。
大厅上敲起手鼓,马头琴奏出欢快的音乐,穿得花花绿绿的胡女闪动着妩媚的眼光,转来转去向当户、大人敬酒。几杯下肚,这群奴主头头已经按耐不住性子,对着应侍的胡女怪声怪气调笑,甚至动手动脚丑态百出。
楼烦王比白羊王小几岁,膀阔腰圆,精力充沛,习惯用白眼珠看人,而且目空一切,野心不小,只是同单于的关系不如白羊王近。表面上对白羊王比较尊敬,实际上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楼烦王坐在专用地毯上,望了一下四周,带几分不悦的神气,压低嗓门儿对白羊王说:“王兄,你也有些中原味了,不住祖宗留下的穹庐,住上了汉人修的土屋,尊贵的单于后裔,染上了南人习气,对一位胡国王族来说不大好吧。”
“兄弟,你别看不起汉人的房屋,冬暖夏凉,起居方便,饮宴适宜。你也该习习这种生活,将来一旦能进入长安,才住得惯未央宫啦、长乐殿啦!”说罢两人大笑,然后端起大碗酒,扬起脖子咕咚咕咚往嘴里灌。透过几十盏牛油灯看清了白羊王的容貌,过度纵酒好色已经显出未老先衰、面色枯黄、两鬓花白,眼角下一道道皱纹,尖下巴,露出一口黄牙,他一人占有二十几个姬妾,都是二十岁以下的少女,日日夜夜为他“侍寝”。这个老色鬼并不以此为满足,经常派出狗腿子到牧区搜罗美女,甚至是公开抢夺。那些有女儿的牧民,恨透了这个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