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援 (第2/2页)
“把门打开。”
格雷依言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门锁。
风掀起了窗帘的一角,窗台的白草花摇曳着淡绿的叶子。用床单捆成了一长串的绳子也在风中飘荡,随着卡琳一声惊叫,母亲的房门也应声打开。
或许是因为那绳子的配色过于眼熟,卡琳立刻就转身冲进了尼尔斯的房间。里面同样空荡,而那张床上连本应垫在兽毛下的麻织床单也不翼而飞。
他们抓着来人让他带路,那人哆哆嗦嗦的,说自己还得去通知教会的人。
“教会?”
“说是有位教使也被困在那头了。”
“非尼尔,你去通知教会的人。”阿特勒转头对送信的人说,“消息我们会带到,劳烦你先给我们带路。”
欧若拉从楼梯上走下来,问发生了什么事。阿尔弗雷德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眼见着对方脸色惨白了下去。阿特勒让卡琳过来扶夫人进去休息,卡琳的手尚未碰到对方,便被一手打开。
“把我的披风拿来。”
“母亲?”
“还愣着做什么。”欧若拉披上了仆人拿来的披风,健步向门走去。
“阿尔弗雷德,你去找人通知你父亲。阿特勒带几个会骑马的跟上来,情况紧急,不管是什么人,派得上用场就也带上。”她若有所指地瞟了眼站在门口的格雷,紧接着走出屋门,翻身跃上仆人牵来的白色马匹。
慢了一步的两兄弟猛地回神。家里马术最精湛的就是欧若拉和希尔德,他们几兄弟一个赛一个的不善骑马,相较之下阿特勒算是骑得快的了,但要赶上一骑绝尘的欧若拉却也够呛。
家仆里偶有几个会骑马的。阿特勒让他们各自带上了武器。
他见格雷拿的是一张弓和一桶箭,而后摇摇晃晃地上马,似是根本不会骑马。可那匹马却不动不叫,待他终于勉强爬上去,攥紧了缰绳之后,便立刻朝前奔驰。
待到山脚下时,阿特勒已经瞧不见格雷和欧若拉的影子了。
他行经的山上有一头棕熊的尸体。它身后绵延的是一条漫长的血路,伤口已经不再流出新鲜的血液,密密麻麻的虫群将那个创口悉数覆盖。
阿特勒闭了闭眼,带着人继续往山上走。他骑术不精,于是将马留在了山下,带着人徒步上了山。待他抵达村庄时,欧若拉腰间的细身剑已经见了血,格雷的箭也快告罄。
死人横七竖八地垛堞在地上。箭矢插在了尸体的心脏位置,而被割破的脖颈也流干了血。
看起来跟山上的那具熊尸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欧若拉低身侧腰,送出的剑锋刺穿了她身后那人的肾脏。饶是如此那人也并未直接到底,手上的冰锥狠狠地往前一扎,欧若拉摆头躲过,冰锥便扎进她头发之间,刚好卡在了一坨粘连了头发的凝固血块上。
阿特勒连忙架箭,手心的汗叫他几乎抓不稳弓。另一根又快又准的弓箭先他一步刺穿了目标,他抬头看去,格雷手上的弓尚有着漂亮的弓返。
隔着铜质的弓,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互了一瞬。格雷和卡琳长着异常相似的脸,卡琳下垂的眼角和丰润的唇珠都使得她看起来毫无攻击性,阿特勒从没想过这放在格雷身上同样适用。
他甚至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异母兄弟会用弓箭。
带来的人很快就将所剩无几的敌人制服。他们就地做了两个简单的担架,把已经昏阙的尼尔斯和重伤的安妮塔放了上去,送去了山那边就医。
“威尔教的祭司还没到吗?”欧若拉甩了下刀上的血,神色阴晴不定。
“教会离这边比较远。”
“那可是祭司。”欧若拉冷道,“神谕是用来当摆设的吗?”
阿特勒立时噤声,默默地绕到了后面。
格雷似乎在后面回收自己的箭矢。阿特勒走了过去,一颗自地底钻出的头把他吓了一跳。
地面坑坑洼洼,人跟萝卜一样陷在土地里。格雷拔箭的时候有只手抓住他,他拿手上刚拔出去来的箭回头扎了过去,惨叫声混合在箭头再一次被拔出的声音中。
“这都是什么……”
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埋下去的一干人头。有些人被埋得浅,还在土里面倒腾;有些人则被埋得太深,胸腔无法扩张,像是已经死了。
“母亲……这些是……”阿特勒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欧若拉却只是目光冷冽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扭过了头,无声地叫他闭嘴。
阿特勒不明白欧若拉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却也不敢再去追问,只能低头对格雷小声道:“你觉得这是不是尼尔斯做的?”
格雷收集回来的箭矢有很多箭头已经弯了。他正在从中挑选还能用的,听到阿特勒说话,他环顾四周后站了起来说道:“我和夫人赶到的时候这里只有教使和尼尔斯少爷,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尼尔斯少爷的神谕。”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我真该说句阿普苏在上。”阿特勒忧喜参半道,“尼尔斯一定不愿意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的神谕害死了人。”
“这并不叫害死了人,阿特勒少爷。”格雷将最后一只完好的箭矢收进了箭筒,“尼尔斯少爷只是竭尽所能活着而已。”
“……你说得对。”
满地的尸体,阿特勒像是忽然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一般,目光转向远处的山头。
迟来的作呕感和另一种未知的不详预感在正午的阳光里发酵。
远山依旧白雪皑皑,但在其中曝露的熊尸已经引来了卑鄙的腐食者,血腥味在扩散,腐臭的气息也像是要扶摇直上,朦胧住火热的太阳。
阿特勒猛地扭头,扶着树跪了下去,呕出了一滩似乎经年已久的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