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抉择 (第2/2页)
难解的古语咒文从背后传来,苍白的以太火焰照亮了这幅地狱般的景象。
邪树之珠,升环施法。
塔尔林斯也从后面赶了上来,这些人身上开始燃起猩红的火焰,邪树之珠被一一抽离,他们的身体在火焰中迅速干枯**,最终地上剩下的只有骨骼。但就算只剩下了骨骼,就算灵魂都被魔法撕裂,只要还剩下一丝灵魂,它们依然向前行进,一具骨架甚至用它只剩下骨骼的手掌抓住小少年的脚腕,被敲碎了一半的头颅张开大口就要朝他的小腿咬下,被及时赶来的希雅一锤敲碎了整个脑袋,终于散落一地,成了静止不动的尸骸。
“这到底是……怎么……”
加尔的手在颤抖,他像是再次中了耳聋术那样听不到任何东西,手中的短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更多的白骨在向前爬行的过程中散落碎裂,萨尔从他背后扑了上来捂住他的眼睛将他往后拖去,他毫无反抗地被拖得跌倒在地,地上的骨刺和碎石刺破他的手掌,他感到自己的血和地上那些人的血液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为什么……”
小少年的声音在夜风中嗫嚅。
***
确认了周边的安全之后,芙洛伦斯和塔尔林斯前去收拾那些没有在这支活尸队伍里追来的袭击者,既然知道那些袭击者都是被污染者,就断然不能置之不理,这是所有中庭居民的共同认知。
加尔被带回黑色马车上,崔华斯试图用德鲁伊的安抚术稳定他的精神,却结结巴巴半天读不出咒文,最后还自己咬了舌头,被萨尔在头上使劲拍了一掌,眼泪汪汪地拉住加尔没受伤的右手,一双淡蓝色的大眼睛充满担心地看着他。宁戈安娜尔也坐在他旁边,她不能说话,只是把手放在小少年头顶,但就连那只手都是冰凉的,她的另一只手拿着手绢捂在嘴边,宁戈依然在不时咳出鲜红的血,就算喝下药水,撕裂的声带也一时无法恢复原状。
加尔的另一只手正在被兰兰仔细包扎,女仆给他被刺破的手掌敷上药水,然而连药水渗入伤口的刺痛都没能将他从那惨烈诡异的场景中拉出来,小少年眼前仿佛还有那些行尸般的人类,那些猩红的眼睛像是烙在了他的眼底,在黑暗中盯着他,充满了茫然和怨毒。
那些眼睛仿佛在说,就是因为你,我们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希维林格坐在门边放哨,他也沉着脸,终于扭头对加尔说道,“你是卡拉诺尔的守护者,你不能这么脆弱,至少,这些脆弱不能放在人前。”
“……为什么?”加尔的眼睛空茫地望着马车外面的黑暗,“为什么,他们要做到这种地步?”
希维林格冷笑一声,绿眼睛里倒映着加尔的脸,“你是说这些被污染者,还是说控制这些人的家伙?”
“都是。”加尔喃喃着用包扎好的左手捂住一半脸,“为什么他们会被控制到如此程度?为什么那个人要控制他们到如此程度?又是为什么,他们非要置我于死地?”
“很简单,就像宁戈小姐说的,为了达成他的野心,也许是控制整个西大陆,也许是控制整个中庭,而你作为一个新生的守护者,当然是他的阻碍。”希维林格转回头去,望着森林里无尽的黑暗,“这个人的能力一定非常适合精神和灵魂控制,所以他能从根源上控制这些早就应该死去的人。人在死亡面前总是脆弱的,而脆弱的人最容易被入侵和洗脑,也许他就是因为这些人时日无多,才能如此顺利和深入的控制他们。”
“可他们中还有追随者,那些灵魂甚至坚固到要塔尔林斯大师用针对个体的魔法才能摧毁,为什么他们也被控制了?”加尔露在外面的眼睛在眼眶里轻轻震颤,“就算被污染了,能够有秩序有计划的行动,说明他们都保持着最低限度的理智,为什么还保有理智的人也会……也会变成这样子?”
“保有理智不代表他还清醒。”希维林格淡淡道,“我推测他们的灵魂应该是被同一个源头污染的,这些……东西,已经从灵魂上就变成了源头的奴隶,还是没有思维、没有人格的奴隶,只知道完成源头交给它们的任务,而这个任务就是杀死你,杀死守护者,不管它们能不能做到,它们都要忠实地执行到灵魂消散的最后一刻。”
加尔声音颤抖:“……但是,这一切真的是守护者会做出的事情吗?就算被污染了,就算被无限的放大了野心,他过去也是守护者,也是守护这片大陆的其中一人,他真的会对他曾经保护过的这些人做出如此……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希维林格手中的短剑不断翻着剑花,在马车的灯光中闪烁着寒光,这个七十岁的精灵脸上的表情在闪烁的光中看不分明,“所以这些东西才叫做‘被污染者’,所以它们才不被当做人来对待,所以我们才要毫不手软地杀死它们,这就是对于曾经作为人的他们而言,最好的答案。”
加尔陷入了沉默,他缓缓低下头去,盯着地毯上的血迹,-大脑一片空白。
希维林格的声音很冷,但也很柔,“想哭就哭吧,趁现在哭个痛快,等到我们真的面对源头的时候,大概就需要你将他——不,将它杀死,对曾经为人的他做出属于你的答复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绝不会杀人?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加尔有些语无伦次,他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那个源头,他……他还可以被审判吗?我们可以从这些人身上取出污染,那是不是也能活着从他身上取出污染,然后我们可以让他作为人受到他应有的审判,然后作为人死去……”
“愚蠢!”希维林格猛然提高声音,崔华斯被吓得一抖,反射性地捏紧了加尔的手,“取出污染等同于撕裂灵魂,谁能在灵魂被撕裂之后活下来?就算守护者也不行,这是塔尔林斯大师说过的,你难道还要质疑这个研究了数百年灵魂的大学者的结论吗?如果连一个被污染者都下不去手,你又为什么要成为守护者?你又怎么背负起守护者的使命?”
“可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的使命!”加尔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很快便打湿了手上的绷带,甚至从指缝中流了出来,“你觉得我是因为自己愿意才成为守护者的吗?在我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就被种下了守护者的种子,我现在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选择让我成为守护者!我不想杀人,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这是错误的吗?我不想看到这片大地上有人流血有人牺牲,这是错误的吗?我不想看到战争,我期望所有人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这是错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