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三...天外有天 (第2/2页)
窗子是开着的,窗外夜色如墨。
南宫洪忽然对着窗口笑了笑,道:“我本来是在等另外一个人的,想不到来的是你。”
窗外有人在笑。
笑声中带着种很特别的讥诮之意,接着人影一闪,已有个人坐在窗台上。
王伶俐。当然是王伶俐。
丁小仙嫣然道:“我本来正准备教训教训他的,想不到你先替我出了手。”
王伶俐淡淡笑道:“能替丁家的大小姐做点事,实在荣幸之至。”
丁小仙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拍人马屁的?”
王伶俐道:“从我想通了的时候。”
丁小仙道:“想通了什么事?”
王伶俐道:“想通了我直到目前为止,还是光棍一条,所以……”
丁小仙道:“所以怎么样?”
王伶俐微笑着,道:“所以我说不定还是有机会做丁家的女婿。”
丁小仙又笑了。
王伶俐道:“想做丁家女婿的人不拍拍丁家大小姐的马屁,拍谁的马屁。”
丁小仙用眼角瞟着南宫洪,道:“这句话你应该说给他听的。”
王伶俐道:“我本来就是说给他听的。”
他大笑着跳下窗台,看着南宫洪道:“你吃了我的几颗花生,今天不请我喝酒?”
南宫洪微笑道:“当然请,只可惜我也知道你并不是为了喝酒来的。”
王伶俐叹了口气,说道:“好像我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丁小仙忍不住问道:“你是为什么来的?”
王伶俐道:“陪一个人来的。”
丁小仙道:“陪谁?”
王伶俐道:“就是你们在等的那个人。”
丁小仙皱了皱眉,转过头,就看见杜军军慢慢地走了进来。
杜军军苍白的脸,现在看来竟仿佛是铁青的。
他还没有走进来,眼睛就已在盯着南宫洪,好像生怕南宫洪会突然溜走。
南宫洪却在微笑,微笑着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果然没有算错。”
杜军军道:“只有一件事你错了。”
南宫洪道:“哦?”
杜军军道:“你为什么要我去杀易大经?”
南宫洪道:“是我要你去杀他的?”
杜军军冷冷的道:“你希望他死?还是希望我再杀错人?”
南宫洪叹了口气,说道:“我只希望你能够弄清楚这件事。”
杜军军冷笑道:“你还不清楚?”
南宫洪摇摇头。
杜军军道:“赵大方并不是易大经。”
南宫洪道:“哦?”
杜军军道:“这半个月来,他从未离开过藏经庄半步。”
南宫洪笑了。
杜军军道:“你不必笑,这是事实。”
南宫洪道:“是不是有很多人都能替他证明?”
杜军军点点头,道:“都是很可靠的人。”
南宫洪道:“他当然一直都在生病,病得很重。”
杜军军道:“你知道?”
南宫洪又笑了。
这些事本就在他预料之中,他果然连一点都没有算错。
丁小仙却在那边摇着头,叹着气,道:“刚才是谁在说他不是笨蛋的?”
王伶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南宫洪,忽然笑道:“我明白了。”
丁小仙道:“你又明白了什么?”
王伶俐道:“你们一定以为易大经先找了个人在家替他装病,他自己却溜了出来。”
丁小仙道:“这不可能?”
王伶俐道:“当然可能,只可惜他这种病是没法子装的。”
丁小仙道:“为什么?”
王伶俐叹息了一声,道:“现在江湖中也许还很少有人知道,他的一条左腿已在半个月前被人一刀砍断了!”
丁小仙怔住。
杜军军也不禁怔住。
王伶俐道:“宋长城、王一鸣、丁灵中、谢剑,都是在听到这消息后,特地赶去看他的。”
他说的这些名字,果然都是江湖中很有声名,很有地位的人物。
其中最刺耳的一个名字,当然还是丁灵中。
丁小仙几乎叫了起来,大声道:“我三哥也在他那里?”
王伶俐笑了笑,道:“听说丁家的人都是君子,君子岂不总是喜欢跟君子来往的?”
丁小仙只好听着。
王伶俐悠然道:“却不知丁三少是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丁小仙道:“他当然不是。”
王伶俐说道:“那么你可以去问问他,易大经的腿是不是断了,这个断了腿的易大经是不是别人伪装的?他现在还在藏经庄。”
丁小仙还有什么话说?
南宫洪也只有苦笑。
王伶俐看着他,微笑道:“其实你也不必难受,每个人都有错的时候,只要能认错就好了。”
南宫洪咳嗽。
“我当然也知道你嘴上绝不肯认错,但只要你心里认错就已足够。”
他不让南宫洪说话,抢着又道:“现在的问题是,易大经既然不是赵大方,那个赵大方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南宫洪回答不出。
杜军军道:“我一定要找出这个人来。”
王伶俐道:“你当然要找出他来,说不定他就是你的仇人之一。”
南宫洪忽然开口道:“说不定他也是易大经的仇人之一。”
王伶俐道:“为什么?”
南宫洪道:“他若不是易大经的仇人,为什么要用这法子陷害他?”
王伶俐只好承认。
南宫洪沉吟着,道:“他当然还不知道易大经的腿已断了,所以才会用这法子。”
王伶俐道:“被人砍断了腿,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谁也不愿意到处宣扬的。”
南宫洪道:“却不知他的腿是被谁砍断了的?”
王伶俐道:“不知道!”
南宫洪道:“他没有告诉你?”
王伶俐道:“他根本不愿再提起这件事。”
南宫洪道:“为什么?”
王伶俐道:“因为他不愿别人替他去报仇,他总认为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冤冤相报,那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报得完了。”
南宫洪叹了口气,道:“看来他的确是个真君子,令姐能嫁给他真是福气。”
王伶俐看着他,也听不出他这话是真的赞美,还是讽刺。
南宫洪却又笑了笑,道:“无论如何,我总该先请你喝杯酒才是。”
突听一人道:“替我也留一杯。”
×××
说话的声音,还在很遥远的地方,但这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得很清楚。
说话的人当然也还在远方,但这里的人说出的话,他居然也能听得见。
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这句话刚说完,他的人已到了门外。
他来得好快。
他身上穿着套很普通的衣服,腰带上插着根很普通的短棍,手上却提着个很大的包袱。
丁小仙几乎忍不住要跳了起来。
那平凡却又神奇的陌生人,竟也回来了。
门外夜色深沉,门内灯光低暗。
陌生人已走进来,将手里提着的包袱,轻轻地摆在地上。
这包袱真大。
陌生人随随便便地找了张椅子一坐,淡淡道:“我平时很少喝酒的,但今天却可以破例。”
没有人问他为什么,没有人敢问。
陌生人忽然面对王伶俐,道:“你知不知道为了什么?”
王伶俐摇摇头。
陌生人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王伶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那双镇定如磐石的眼睛里,似已露出恐惧之色。
陌生人道:“我却认得你,也认得你的这柄剑。”
王伶俐垂下头,看着自己腰带上斜插着的剑,好像只希望这柄剑并没有插在自己身上。
陌生人也在看着他腰带上的剑,淡淡道:“你不必为这柄剑觉得抱歉,教你用这柄剑的人,虽然是我的仇敌,也是我的朋友。”
王伶俐垂首道:“我明白。”
陌生人道:“我一向很尊敬他,正如他一向很尊敬我一样。”
王伶俐道:“是。”
这狂傲的少年,从来也没有对任何人如此尊敬畏惧过。
陌生人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好?”
王伶俐道:“我也有很久没见过他老人家了。”
陌生人笑了笑,道:“他也跟我一样,是个没有根的人,要找到他的确不容易。”
王伶俐道:“是。”
陌生人道:“听说你用这柄剑杀死了不少人。”
王伶俐不敢答腔。
陌生人又缓缓道:“我只希望你杀的人,都是应该杀的。”
王伶俐更不敢答腔。
陌生人忽然道:“用你的剑来刺我一剑。”
王伶俐的脸色变了。
陌生人道:“你知道我说过的话,一向都是要做到的。”
王伶俐变色道:“可是我……我……”
陌生人道:“你不必觉得为难,这是我要你做的,我当然绝不会怪你。”
王伶俐迟疑着。
陌生人道:“我当然也绝不会还手。”
王伶俐终于松了口气,道:“遵命。”
他的手已扶上剑柄。
陌生人道:“你最好用尽全力,就将我当做最恨的仇人一样。”
王伶俐道:“是。”
忽然间,天地间似已变得完全没有声音。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每个人都知道这种事绝不是时常能看到的,更不是人人都能看得到的。
王伶俐剑法的迅速犀利,江湖上已很少有比得上的人。
这陌生人呢?
他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么神奇?
×××
突然间,剑光一闪!
王伶俐的剑已刺了出去,就向这陌生人的咽喉刺了出去!
杜军军握刀的手也在用力。
这一剑就像是他刺出去的,连他都不能不承认,这一剑的确快。
甚至已和他的刀同样快。
就在这时,突然“叮”的一响,这柄剑突然断了!
眼睛最利的人,才能看出这一剑刺出后,突然有根短棍的影子一闪,然后这柄剑就断了!
但现在短棍明明还插在这陌生人的腰上,大家又不禁怀疑。
只有王伶俐不怀疑,他自己当然知道自己的剑是怎么断的。他手里握着半截短剑,冷汗已从他额角上慢慢地流下来。
陌生人拈起了掉落的半截断剑,凝视了很久,忽然道:“这柄剑还是太重。”
王伶俐黯然地道:“我最多也只能够用这么重的剑了。”
陌生人点了点头,道:“不错,越轻的剑越难施展,只可惜这道理很少有人明白。”
王伶俐道:“是。”
陌生人沉声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击断你的这柄剑?”
王伶俐既不知道,也不敢问。
陌生人道:“因为你这柄剑杀的人已太多。”
王伶俐垂下头,道:“前辈的教训,我一定会记得的。”
陌生人看着他,又看了看杜军军和南宫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一辈的年轻人,非但都很聪明,也很用功,你们的武功,已不在我们当年之下。”
没有人敢答腔。
尤其是杜军军,现在他才明白,他那一刀若已向这陌生人刺出去,将要付出什么代价!
陌生人道:“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明白一件事。”
大家都在听着。
陌生人道:“真正伟大的武功,并不是用聪明和苦功就能练出来的。”
为什么不是?大家心里都在问。
聪明和苦功岂非是一个练武的人所需要的最重要的条件?
陌生人道:“你一定先得有一颗伟大的心,才能练得真正伟大的武功。”
他目中又露出那种温暖的光辉,接着道:“这当然不容易,据我所知,天下武林高手中,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也不过只有一个人而已。”
大家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个人是谁,每个人的心忽然跳了起来。
南宫洪的心跳得更快。
陌生人道:“除了这道理外,我还有样东西带给你们。”
他带给他们的难道就是这包袱?王伶俐忽然发现这包袱在动,脸上不禁露出惊奇之色。
陌生人看着他,缓缓道:“你若觉得奇怪,为何不将这包袱解开来?”
每个人都在奇怪,谁也猜不出他带来的是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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