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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假装咸鱼第68天】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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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装咸鱼第68天】

男人的嘴唇冷凉柔韧,糅合着烟草和尼古丁的气息,隔着一小块湿软浓郁的樱瓣,以一种近乎温柔且有力度的重量,覆在她眼眸处。

云顶处,有大片大片绿郁的山雨,从琉璃尖头的檐角飘落入内,雨雾逐渐朦胧了寇泽的神色,也飘渺了辛禹的心律声,眼皮处,那一抹软酥灼热的触感,如触电一样,激起了不轻的电流,从被他亲吻的肌肤开始,逐渐朝着肌肤各处蔓延,辛禹的后颈和掌心腹地,渐而沁出了一小片黏腻而湿热的薄汗。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痉挛感,一次性,凶猛狙中了她,他的吻,像是强势的、却偶尔显露温柔一面的巨兽,小口地叼起了她心口处,是一阵挠人的微痒,辛禹心腔淋漉起来,大脑陷入短瞬的宕机,身体被钉在原地,一声不响,动也不能动了。

她想起了亘古久远的前世。

前世,身为教坊抱筝抚琴的伎乐,偷得浮生半日闲时,一众伶人时常会交换世情诲涩小说来看,姑娘们都是如花似月的年纪,对男女情与爱的事体充满着好奇心,当时,传看的最凶的一本是《三言二拍》,有一回晌午,趁着九皇子歇息时,没去监督她习琴,辛禹便偷偷摸出《三言二拍》来翻看,书页被其他伶人们翻烂了,书页起了毛边,她趴在庭院前的蒲团上,小心翼翼地翻页,架着强烈的好奇心,看得懵懵懂懂,但也还算能理解其中。

看到紧要处,眼看穷酸书生要跟那风尘女子亲上时,辛禹的一口呼吸都提起来了,却在此刻,话本子却被一只骨节匀亭的大掌抽走了去,辛禹觳觫一滞,僵硬地抬起了脑袋,看到了九皇子峻凝肃穆的一张脸,他不知是何时醒来的,居然毫无动静声息。

九皇子目光冷淡,冷视掌心里的书,辛禹刚刚所看到的情节,诸多艳情场面大篇幅描写,一字不落地落入他锐冷的眼中。

“不练琴,竟是躲着懒,看这种书?”九皇子拇指抵在《三言二拍》的扉页处,从第一页,簌簌簌翻至了最末页,一目十行的阅览完毕,越是看下去,他容色越是沉得似水,沉寂注视着她,“这种书,谁传予你看的?”

辛禹内心一紧,搴开了裙裾,畏惧地跪伏在地,额心叩在地面上,她自然不能交代此书源自谁手,否则那个小伶人就死定了。

她心脏如悬鼓,撑身的手肘颤得很厉害,竭力平静地说:“没有谁借予我看,是我自己要看的。”

九皇子声音冷清:“看这样的书,多久了?”

辛禹太阳穴突突直跳,粉颊烧炽极了,她绝对不敢对九皇子扯谎,老实交代道:“应该有一个月了……”

九皇子看着她绯红的脸,心中已经明悟几分:“是以,这一个月以来,你一直耽于习琴,都在瞒着我,看此书?”

辛禹有些冤屈了,几乎要哭出来:“自然不是的,我一天有六个时辰皆在习琴,此书我只有在睡前会观览几下……”

九皇子不置可否,坐回帐帘开外,一边拂袖拨起签烛,一边命令:“将这一个月所学的《别鹤行》弹奏一回。”

《别鹤行》极难,辛禹学得并不是很上心,此回九皇子突击检查,她整个人臊眉耷眼的,忐忑不安地坐在宝筝前,磕磕碰碰地弹奏一曲,弹毕,辛禹连自己都觉得难听极了,可男人居然没有叫停,她战战兢兢地梗着脖子,不敢言语。

九皇子沉默良久,搴袍漠然起身:“倘或我是当今的帝君,听着这般的琴音,你觉得我会作何反应?”

辛禹小幅度摇了摇脑袋,她没见识过那个昏聩的暴君,所以并不知晓自身的下场会如何。

“帝君乃是擅赏雅乐之人,你方才所弹的雅乐,五音全不在弦调上,帝君一听便知,若他心情好,杖罚你一百打板,若是他心情不虞——”

他缓声道:“那么,于我而言,你便没有留世的价值了。”

辛禹深深垂下了眼眸,心内极为不安,眼眶竟是微热了起来,男人的言辞撂得很重,她是不经吓的,很快就坠泪了。

九皇子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并不同情她。

她也到了叛逆的年纪,有些时候他训诲,她也是左耳听右耳出的,并不认真放诸在心上,是该罚一罚她,以徇警戒之意。

若赐以棍棒之刑,凭她这蒲柳般的小身板,大抵连半棍子都受不住。静默间,九皇子有了想法,既然小姑娘热衷看此一书物,屡禁不止,不若遂了她心意,施以一些特殊的手段,让她对这等书物催生厌离之情,自今往后,也便不会再生偷看世情小说的歪心思。

故此,他背身寒声道:“既然你衷情于《三言二拍》,那便将它抄十遍,翌日卯时牌分,递交到我书房。”

辛禹完全僵住了,这本书约有一寸之厚,给她七日来抄一遍,都不知能不能抄得完,现在,九皇子让她在短短的九个时辰里,抄十遍《三言二拍》,她是绝对不可能抄写得完的!

“殿下,我知错了……”辛禹鼻腔酸涩不已,欲要告饶。

但九皇子并不答她,仅是招徕一位忠实的铁血随扈,淡声吩咐:“监督她抄写。”

岑寂的庭院里,男人的嗓音清凌凌的,冷硬得几如一柄锐利的刀。

随扈恭声领命,奉上墨宝纸砚,亲自来监督辛禹的抄写任务,这一件事,毫无商榷、转圜的余地。

辛禹不敢违逆主子的罚令,近乎是彻夜挑灯,搦墨抄写这本书,她看着大段大段的艳情描写,越是抄写下去,越是觉得腻味又怨恨,明明这些文字,一目看上去很快就过了,为何现下徒手誊抄,竟如此龟速缓慢?

辛禹最初看世情小说的心动与喜悦,已经完全消弭于无形,只剩下了无尽懊悔与惆怅,她甚至非常委屈,明明她是没有任何偷懒的,一直在孜孜矻矻的习琴,偷看话本子也是趁闲空时才会看,这次会看,也是偶然为之,并不能说这一个月以来,她都是这般偷闲,但九皇子并不信任她,以偏概全,认为她一直在躲懒。

长夜寂寥,分分秒秒,对她而言都是度秒如年,前所未有地煎熬。

抄至后半夜,辛禹抄到脑袋昏昏胀胀,就连手筋酸疼无比,埋首在纸页前,又委屈又痛苦又疲惫,眼前朦朦胧胧一片,湿热的泪渍砸在了上好的云纹竹纸上,墨字泅染了成一大片,她已经都不知道自己在抄写什么内容,根本抄不动了,可那冷血的随扈跟个黑白无常一般,杵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盯着她:“天色快大亮了,您也才抄了一遍,这般拖延下去,您会挨主子罚的。”

辛禹鼻腔更是酸胀了,心中委屈益深,“可是我已经竭尽全力,在九个时辰内,抄完一遍《三言二拍》,已经到了我的极限了……”

随扈寒声:“主子素来不养娇气的主儿。”

辛禹郁气上来了,索性将墨笔扔在了一旁:“我不抄了,殿下罚就罚罢。”

语罢,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脑袋埋在并拢的膝盖前,真是太难过了,九皇子从来就没有重罚过她啊,她无法想象九皇子会如何责罚。

——难道,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个样子,他会彻底处决掉她么?

这般深想下去,辛禹的前襟和膝前的衣物,均是被泪蘸湿了。

檐下的长明灯零落,风势渐息了,九皇子披衣来到庭院,就看到瑟缩成了一小团的小姑娘,影子单薄而伶仃,还有桌案上的一叠横七竖八的抄页,尚还稚嫩圆润的少女字迹,摘抄着长篇的诲词涩句,两重感觉交叠在一起,是异样的惹目招魂,就如年幼的稚女学穿大人的透绡衣物,学着搔首弄姿,一种明显的错位,但甚是蛊惑人心。

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是对万事万物都好奇的年纪。

九皇子立在远处,听着她抽抽噎噎地哭,他沉寂了一刻钟,屏退了随扈,朝着她踱步过去。

走到小姑娘近前,他淡声道:“头抬起来,收住眼泪。”

辛禹听着男人清寒的哑音,先是一怔,她哭花了妆容,眉不是眉,鼻子不是鼻子,唇不是唇,模样是狼狈的,眼也肿红,这般的模样是第一次有,太窘于见人了。

尤其是被心仪又惧怕的人发现,她更是感到一份深烈的羞耻,实在是赧于抬头,只能僵硬地垂首俯目,脑袋低垂,伸手颤颤地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袖裾,力度渐渐扯紧,啜泣道:“殿下,我再也……不会偷看《三言二拍》了,我会,会认真习琴……”

她的脑袋拱在他深衣的前裾,像是负伤累累的毛绒小动物,是一个知了错的姿态,声音裹胁着潮热烫湿的雾气,泪止不住了,砸在地上,砸在了他的前裾,砸在了他心上。

男人的身体凝固了,手指抖动了一下,轻微地抽动。他看着小姑娘的脑袋,一点一点地颤,头越埋越低,荷藕色的齐胸襦裙在地面上形成褶皱,像是一枝月季,霜打了似的,看起来很蔫屈。

微弱的光影里,男人胸膛起伏了一下,呼吸捋平,

他轻易出口的峻言,在她心里都是不堪重负的。

如此纤细,又如此脆弱。

九皇子袖了手,静默地搴开了袖袍,半蹲了下来,视线与小姑娘的视线达成了平行线,沉寂地端视片刻,才伸出手指,指腹伸去,强势地抵住她漉漉的下颔,将她稀里哗啦的一张脸,抬了起来。

及至对上了她那一双眼睛,男人的呼吸,亦随之无声静止了。

辛禹视线下垂,不敢去看九皇子,身子仍在颤着,人在继续抽噎:

“求求您……不要责罚我……”

“……今日、我便会学好《别鹤行》……恳请您……不要遗弃我……我还有存世的价值的……”

他胸口微微发闷,始终不说话。

辛禹也不敢贸然开口,外间有雨,风声很大,渐渐地,不间断地雨丝,如注地叩击檐角与台柱处,发出坚实密集的细响,内间灯烛摇红,落地的一扇纸窗上,映彻出两个人的黑色衣影,外头的树和风铃,铮铮淙淙,左右摇摆,但窗格上男人的影子,凝顿了,未曾有过翕动,似乎,在进行一种隐秘的内心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辛禹眼前一黑,男人突然用一截广大的云袖,深蒙住了她的眼,她受惊了似的,身体下意识朝后一仰,但朝后仰去的后背,被他粗粝的大掌抵摁住。

隔着云袖柔韧的丝缎面,她感知到一抹薄凉的触感,好像,是男人的唇,如春夜里一只穿雨而来的蛱蝶,停驻在她的睫羽处,短瞬,轻润,温度热热的,触感且极轻,但如此真实地存在着。

云袖将她的泪,擦净了。

她听到男人嘶哑深沉的声音。

——“下不为例。”

这个过程,太短暂了,如梦如幻。

世情话本子所写的『男人亲女人』,被亲过的女人,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朦朦胧胧,迷迷糊糊,暗暗昧昧,剪不断,理还乱。

雨色里,小沙弥不平静的念经之声,一举砸醒了她。

记忆回溯而归,辛禹从怔然的状态之中,脱出身来。

她推开了寇泽,被他亲过的眼,肌肤都是烫热的,烫意沿着神经脉络溅起了滔天的涟漪,她的尾椎骨和腰部,都忍不住软下了一截,大脑彻底脱机罢工,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

素来从容自若的辛禹,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狼狈与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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