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汪家有丧 (第2/2页)

人走茶凉的子夜时分，汪文言一言不发，把汪海林全身仔细的前后擦洗了三遍，再从柜子里找出早就准备好的寿衣给他穿上，殓身完毕之时，屋外的天已有些发亮。

从头到尾，只一个常年跟着老人的老仆跟在屋内，陪着老人，也算是陪着汪文言。

“孟爷爷，爷爷走的时候，你在身边吗？”等到全都安置稳妥，汪文言才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汪文言原本在县域另一边有差事，得了孟冬送的信，打马跑了一整夜，也还是没赶上见汪海林最后一面。

“在，教学他走的不算辛苦，只咳了几声，很快就好了......”

孟冬把早已备好的麻衣递给汪文言，看他认真的披上，系好了带子，又把压皱的地方抚平，想着包括之前吵嚷的那些人，也只有眼前这个抱养的孩子，才是真心是为汪海林穿这一身麻衣。

“你不必管他们说的闲话。教学知道你赶不回来，就嘱咐说等你回来再封棺，给了他们推诿的借口，谁也不肯替他沐浴净身，这一耽搁，就耽搁到你进门。”

“那吵架呢，是怎么回事？”与人争吵，是老二汪永琴说的。

“是县学里的林教学，说咱们教学教了一辈子书，也没教出个进士举人，也就罢了，偏偏——”

说到一半，孟冬顿了顿，抬头看汪文言，见他双眼赤红盯着自己，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接着说到，“偏偏教出来个杀人的屠夫！”

汪文言是县吏，主要就是帮着县令抓捕犯人，常常也要动手，若是碰到些山匪恶人，杀人也不在话下。

也是因此，汪文言恶名在外，在这县学里，自然更是如此，汪海林少不得因这个跟人争吵。

汪文言守在棺木旁边，紧紧的窝着汪海林的手，一时间，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汪家那些人似乎都睡熟了，天光大亮都还没有动静，直到街上有人声渐渐传来，县学里的学子前来吊丧，巩氏才又进了门。

“文言，那个——我们——我们错过了时辰，现在得赶紧送灵出门了......”

汪文言一动不动，巩氏着急，只得再催，“县学的人都来了，总得让你爷爷体面的走吧......”

听到这话，汪文言站起身来，先是规规整整的磕了三个响头，又最后一次仔细摸了摸棺木中人，直到觉得自己已经牢牢记住了他，永远也不会忘掉时，才缓缓的抬起了棺盖——

“干什么呢！”汪永平在院里半天等不到人，就冲了进来。

看到汪文言眼角有些湿湿的样子，汪永平不以为然的讥笑，“装什么孝顺舍不得，怕是知道老爷子没了，以后汪家没你的立足之地了吧！”

“就是，外面一堆人，就显得你对老爷子好，我们都是狼心狗肺！做给谁看！”一旁的秦氏帮腔。

汪永安待客，倒是跟着进来的弟弟汪文兴搭了把手，与汪文言一起合上了棺木。

对于汪永平夫妻的讥讽挖苦，汪文言都充耳不闻，反倒是直接用拳头当锤子，将四十八颗寿钉依次钉紧之后，就算手上鲜血淋淋，一滴一滴的落在棺木上，那笃笃的敲定声音也没有半分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