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暴雨雷鸣 (第2/2页)
她用最伤人的言语羞辱他:“你和以前一样讨厌,像个跟屁虫一样,总是跟在我后面,什么都要管,连我最丑恶的一面也要看。”
她从没有这样讨厌过他。
就在这时,天空中又劈下一道惊雷。
这道雷来势凶猛,落在一颗枯木上,蹭起了些火星。
火星顺着树干攀爬,险些就要燃起火来,但马上被雨水浇灭,徒留一道细碎的白烟。
即使戴了斗笠,雨水依旧不停往简恒嘴里灌:“为什么非要让我变得这么狼狈?”
陆笙轻蔑的一笑,浑不在意:“不就是死了个人,淋了点雨罢了,有什么好狼狈的?”
暴雨雷鸣中,他的眼神看来格外凶狠:“要这么说起来,我岂不是更恶毒?我这些天没少看书,虽然在你面前,还是班门弄斧,但我的建议,你怎么着也能听两句啊。”
“我从刚刚开始,就在想要怎么处理他的尸体了。”陆笙轻描淡写地道,“做成骷髅台怎么样?”
这下换做简恒蓦然一愣。
骷髅台是战场中胜者对付战俘的方法,把战俘的尸体叠起来,再用泥土夯实,就能铸成巨大的土堆。
陆笙还在说着更残忍的方法:“或者就和楼亭那些人一样,不过他们是割头颅,我们把他的胃挖出来,塞些树枝,就又是一个蹴鞠了。”
“尸体没有知觉,还不解恨的话,就用梳洗之刑啊。”陆笙的表情一次比一次阴鹭,“反正张俭的所作所为,在你眼里和重刑犯没有区别,不是吗?”
简恒越听越是心惊——如果用梳洗之刑,就意味着要往张俭身上泼滚烫的开水,再用铁刷,一层层剥掉他身上的皮肉。
张俭罪不至此。
可陆笙的疯狂像是水中荡开的波纹,在脸上无线放大。
他无谓地耸了耸肩,问道:“怎么样?是不是也看到了最恶毒的我?”
简恒瞠目结舌:“你疯了吗?你之前尸体都不忍心破坏?”
她不能理解他的转变。
一个宁可自己抗下填骨风险的人,居然对她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如果连他都这样放任她,如果连他都不能拉住她,她不知道日后,自己会走到什么地步。
陆笙没再说话,只专注替她打好蓑衣前的绳结。
他的手微一用力,就拖着她往前面迈了一小步。
彼此靠得更近,近到甚至能看到对方睫毛上滑动着的雨珠。
陆笙忽然笑出了声:“这么看来,还是你更有良知些,起码还会不忍。”
简恒这才发现,自己被他摆了一道。
她奋力推开他,冷声道:“你说那些话,是在试探我?”
他在试探她残存的人性,为什么连他都要来试探她?
在佟府时,她从心底希望他和别人不一样,可原来是她错了。
她恼怒又不安,难过又悲伤,一次体味到几种情绪交织,五味杂陈。
陆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如果你觉得是,那便是吧。”
他早已察觉到她体内有种力量,在影响她,让她失衡。
他可以及时赶到一次,两次,三次,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不可能次次都这么凑巧,出现在她面前。
要怎么做,做到什么地步,怎么抵抗那种力量,最终还是取决于她。
简恒眼神发狠,紧咬齿根,脸上的肌肉和经络都在撕扯着发力。
既然他出现了,还借机试探她,她就要以牙还牙:“既然如此,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没有良知。
”
她手指稍加比划,悄无声息地隔空画符,一个“定”字才刚刚写完,陆笙就如被点了穴道般,全身不能动弹。
他浑身早已湿透,头发、衣服,服帖的黏在脸上、身上,让他看起来格外狼狈。
简恒轻笑一声,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推倒在泥泞的路面上。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你引以为豪的功夫,看来也不怎么样。”
她绷着脚尖,铲起地上湿软的泥巴,一点点往他脸上泼,动作粗鲁又野蛮:“你真以为有一腔热血,就能管尽天下事了?”
她还在不遗余力地羞辱他:“当初是你教我,有些事不用私刑很难解决,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账了?还要反过来假惺惺的指责我?”
陆笙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有千言万语藏在其中,可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任她肆意发泄。
渐渐的,他整张脸都被厚厚的软泥盖住。
泥水猛地灌进他眼里,流入他的鼻子和耳孔中,再掠过他的唇角,土腥气弥漫开来,每当厚重的泥块被雨水冲刷后,简恒就会再抓起一抔,往他脸上撒更多。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会和她一样,污秽不堪,只有这样,她才能把他拉到同一个泥沼中。
可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忽略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澄澈,依旧熠熠生光。
这双眼睛和她相伴了十多年光阴,她心生动摇,但也只是一瞬。
“多亏了你。”简恒有了淡淡地笑意,“我发现我隔空画符的本事,更厉害了,能把你定住这么久。”
她俯下身,用短刀抵着他的脖颈,锋利的刀刃在他皮肤上,划出一道褶皱。
她只要再用点力,就能割破他的喉管。
如果连他也不在了,日后和旭央他们分别后,无论她做什么,都不用在意别人。
之前替他挖骨时,她分外忙乱,生怕出了岔子,伤及他的性命,可讽刺的是,现在拿刀架在他脖子旁的也是她。
强烈的杀意正蚕食着她的理智。
可她却迟迟下不了手。
如果连他都不在了,她的确再无顾忌,退回到从前那样浑然无谓的状态,但这一刀下去,就意味着,她斩断了对她最重要也最温柔的纽带。
一想到这里,情感慢慢占了上风,她握刀的手开始不稳,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