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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宝船监造纪要 (第2/2页)

顾雨感觉沈炼和周姐姐都紧张的抓着她不放,又听到裴纶说什么净海和尚,什么交出北斋的画,她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话,爹爹给她说过,大人说话小孩不能插嘴,尤其是和外人说话的时候,万一乱说话,会坏了他们的大事。

她乖乖的捋着鸡毛毽子玩,一句也不吭声。

沈炼依旧不承认:我没有北斋的画。

裴纶笑着摇摇头:沈兄嘴真硬呀,那和尚说你们是朋友,看来朋友二字在你这一文不值。

说完他就拉着脸走了。

沈炼也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

北斋顿时松了一口气,顾雨仰着头问:周姐姐,他们怎么了?

北斋摸着她的小脑袋,温柔得说:他们没事,你不要担心。

是吗?顾雨纳闷用手指点着脸颊,明明气氛就很诡异,怎么会没事呢?

接着就听到沈炼怒呵声:裴纶,你想构陷我和北斋同谋。

裴纶转过身,笑着说:这是什么话?兄弟的前程就这在两件案子上,能不尽心吗?再说了,是不是构陷,你心里不清楚吗?

你是存心给沈某过不去吗?沈炼气得拔高声调。

从哪冒出来的二货,知道不知道内情,就抓着他不放。

裴纶也高声喊着:我就是跟你过不去,锦衣卫上下,裴某只有一个朋友,他叫殷澄,你杀了他。

沈炼气的无可奈何,什么叫他杀了殷澄,他以为他想杀吗?

转过身看到顾雨和北斋站在门外,顾雨跑到他跟前,抱住他腿,仰着头问:沈炼,你和裴纶怎么了?

刚刚她趴在门边往外看,他们两个都怒目圆睁,想要打架似的,她不喜欢沈炼打架,因为他每次打架身上都流着血,让她很是担心。

沈炼抱起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柔声:没事,春糖呢?

顾雨摸着他的脸,软软地说:她去买菜了。

这丫头还真是他的软肋,丁师父给她说,她还不信,如今亲眼见到还真是,小顾雨一句话,就让他收起了身上的戾气,温柔的抱着小姑娘。

沈炼抱着她,把北斋拉到屋里,就看到一地的书乱七八糟的,顾雨惊讶地说:沈炼,家里遭贼了。

沈炼把她放下来,安慰着她:没事,有我在。

顾雨乖乖得点点头,他的话就想定心丸一样,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因为有他在。

沈炼望向北斋:你在找什么?

北斋缓了一口气,理直气壮的说:宝船监造纪要,你给我,我送你出城。

顾雨听明白了,原来周姐姐就是那个贼,妄她喊她周姐姐,她还偷她家东西,气的撅着小嘴。

沈炼无言冷笑,目光寒意乍现,他到底救了个什么东西,还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真他妈的鬼迷心窍了。

北斋吓得顿时往后退了几步。

沈炼一把抱起顾雨,小姑娘赶忙搂住他的脖子,本来是要把小雨留在家里,春糖还不知道什么回来,他一想到她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就把她也带上,拽着北斋往外走去。

他们出城来到一条湖上,湖上静悄悄的,除了虫鸟叫声,死一片的寂静。

顾雨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极小声的说:沈炼,你要杀了周姐姐吗?

这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三人和一条小船蓬,这不是杀人的好地方吗?

沈炼弯起唇角,对上她不安的眼神,拂开她脸上的碎发,柔声道:没有,我给她谈些事情,你不要乱跑。

顾雨点点头。

北斋闻言,似是心有所感般,极轻地叹了一声,心道:少年夫妻的情,最为难得。

沈炼忽地坐到她面前,她吓的一愣,这么快就换了一副面孔,刚刚柔情似水,现在就恶脸相向,再说她长得也不差呀,就不能把小顾雨的好分她一点。

沈炼把她的腿和手都绑在一起,还把她的嘴也堵上了,顾雨在他们身边看着,歪着头思考了良久,算了不管他们,他们的事情她想不明白,就坐到船沿边,撩起裙摆,挽起裤腿,露出了雪白的小腿,想要伸到水里,可够不着,只好又站起来,整个人都趴到船沿边,拿着鸡毛毽子搅着水珠玩。

而沈炼瞅了一眼顾雨,就把目光转向北斋,一把扯掉她嘴上的布条。

北斋吓的瑟缩着问:你要做什么?

沈炼冷着脸,沉声问: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别想骗我,是不是你女扮男装,约了郭真,是不是丁白缨杀了郭真?

北斋看了他一眼,低着头不说话,他既然都猜到了,还问她干嘛?

沈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目光笔直地望着她: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他妈的我鬼迷心窍,救了个刺杀皇帝的反贼。

顾雨只管玩她的水,仿若未觉,不以为意得偏头的看了他们一眼,咬了下唇,又继续拿着鸡毛毽子玩水。

北斋瞅了他一眼,几不可闻地说:我没有。

她真的没想到会连累到他,真的只是意外?

见她死鸭子嘴硬,沈炼厉声呵斥道:还敢说谎?

一声呵斥,吓的顾雨一哆嗦,从船沿上趴着起来,小手拽着他的衣角,仰着头懵懵得凝视着他。

沈炼平缓了一下心中怒火,摸摸她的脑袋,就站了起来,双手放在刀上,不疾不徐地说:我今天定要你说出真凶来,换取大大的功名。

是我,是我女扮男装引郭真出来,然后让丁师父杀了他”。北斋急忙接过话茬,呼吸急促得说。

顾雨抱着沈炼的腿,翻了个天大的白眼,跟大公鸡一样,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炼不咸不淡地问:背后主使是谁?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就想知道是不是那个人?

北斋闻言,目光微闪:无人主使。

沈炼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这事你担不起。

一脚就把固定船的铁矛踢到水里。

顾雨看着飞快沉到水里的绳子,错愕地喊:沈炼,你干嘛?

虽然周姐姐偷了她家东西,但罪不至死,她从来没想过让周姐姐死。

沈炼抱起她,在她耳边声音低低地说:别急。轻轻的哄着她。

她顿时放下心来,意味不明的看着二人,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北斋则被吓六神无主,眼铮铮的看着不断往下沉的绳子。

沈炼拔出刀,呵斥道:不想淹死,便说出主凶姓名,快说。

看她的嘴能硬到何时。

顾雨也着急的说:周姐姐,你快说呀。说着就让沈炼把她放下来,拉着她的手,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北斋吸吸鼻子,含着眼泪,坚决地说:无人主使,是我自己。

她不能出卖他,他是天下人的希望,不能因为她,而毁了所有人的希望。

沈炼冷肃着脸:就为了那个人,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顾雨眼眶红红的,盈满了泪,仿佛只要一眨眼便会掉落,哽咽的说:周姐姐。

小雨,对不起”。北斋愧疚的望着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因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想到这,她就泪如雨下。

眼看着绳子越来越短了,她吓的低着头呜咽着,接着就被带到了水里。

周姐姐。”顾雨趴在船沿上“呜咽”得喊着北斋,转过身抱着沈炼的腿,哭着说:沈炼,你快救救周姐姐,我相信她不是故意的,你就放了她吧。

沈炼闻言,坐了下来把她抱在怀里,傻丫头,你知道不知道,就是因为她,他们才招来了杀身之祸,你还替她求情。

他不怕死,而怕漫长的活着,却再也见不到她了。

顾雨软软的依靠在他怀里,用着小猫一般呜咽的声音,求着他放过周姐姐。

沈炼望着趴在自己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姑娘,坚硬如铁的心竟软了许多,叹口气,拇指指腹轻轻得给她擦着泪水:乖乖的坐着,不要乱动,我去救她。

顾雨抽抽噎噎的点点头。

沈炼“扑通”一声跳到水里,不一会就带着北斋上到船上。

顾雨看着昏迷不醒的北斋,心顷刻凉了一办

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单纯的问:周姐姐死了?

沈炼被噎的一时无语,看着她泪痕斑驳又呆萌无助,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哪有那么容易死,一会就醒过来了。

顾雨拿出身上的绣帕,给北斋擦着脸上的水珠,北斋缓缓地睁开眼,映如眼帘的就是小姑娘担忧的眼神:小雨。

哎,他们终究还是心太软了,换成是他,只怕她早已死了。

顾雨见她醒了,甜甜的喊:周姐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担心死她了,也给她把脉了一切正常,可她还是醒不过来。

北斋摇摇头,望着沈炼那张阎王脸,她偏过头,不想看见他,她最怕水了,他还偏偏拿水来对付她。

瞧着她了无生气的模样,沈炼闭着眼睛不想看她,拉着小姑娘坐在一边。

三人静默了一会,北斋披头散发抱着腿坐在船尾,双目无神,神情恍惚,缓慢地复述着:小时候,爹教我画蝈蝈,锦衣卫突然冲进来,说爹的诗暗讽魏忠贤,爹不过作了首诗,我们一家老小或死或充军,我被流放到南方去做瘦马,船到大通河,我就投了水,才知道投水滋味是那么难受,是他救了我,他向我发誓,会倾尽所能杀魏忠贤,扫除阉党。

顾雨听得脑仁嗡嗡的,什么瘦马,什么阉党,不是很明白,拽拽他的袖子,憨萌地问:什么是瘦马?人怎么做马?还有阉党?是要把他们都淹死吗?

瞧着她仰着小脑袋,十足小女儿家娇憨,爱怜的情绪在他心底涌动,揉了揉她的脑袋,冷肃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些波动: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哦”顾雨低着头对着手指头,心道她要快点长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北斋闻言,感慨道:她有你,真好。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里,女子的命运如浮萍,半点不由己。

黝黑的眸子温柔乍现,他缓缓抬头,犀利的目光扫了北斋一眼,沉声说:他这一句话,你就陪他做了谋反的乱党。

这样的世道,你还没过够吗?”北斋嘴角弯起,嘲讽着他。

这样的世道迟早会反的,没有她,还会有别人。

沈炼看了看暗沉的天,这天就跟着世道一样,晦暗无边,看不到头,无力的说:谁也救不了这世道。

顾雨“蹭”一下站了起来双手叉着腰,炯炯有神看着他们:能救,我爹说,王者,若德神俱在,凤,必鸣回岐山!

稚嫩的声音铿锵有力,如沉金冷玉。

沈炼被梗住了,半晌也没想出要反驳的话,北斋轻笑出声,摸摸鼻子:听见了没,小雨说能救。

她的话让她瞬间有了信心,不错,王者,若德神俱在,凤,必鸣回岐山。

沈炼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师叔到底是怎么教她的,都三年多了,这丫头还记得这么清楚。

便划着船桨,迎着夕阳往来的路划去。

北斋抱着小顾雨,逗着她:你爹还教了你什么?

这丫头是个宝藏,说出来的话能让人心神澎湃。

小顾雨抿了抿嘴,想了想:我爹教我的可多了,周姐姐你要听哪些?

我要听有关这世道的。

仁之所在,天下归之。德之所在,天下归之。义之所在,天下赴之……

听着小顾雨的慷慨陈词,沈炼心中宽慰了不少,看来师叔是把她当男孩养的。

天色越来越暗,既不见星也不见月,踽踽独行者,稍有不慎,便会跌入这无边的黑暗中,万劫不复,可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入在其中了,想要脱身只怕要扒皮抽筋才能解脱,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悲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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